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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决意

第四章:决意

那时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刚刚离开母胎的婴儿可能就是这种感觉,说不清是难受还是舒服,但硬要我做出抉择的话,可能还是舒适感占据了上风吧,一点一点,我好像漂浮在大海上,失去了质量,没有了重力,只能跟随着海涛的节拍,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漂向远方,海岸线离我越来越远,恐怕在那里的人们的看中我只有漂流瓶一般的大小了,既然只是一只发灰了的漂流瓶,那么即便没有任何人会去关心,没有任何人会去注意也是合情合理的吧,呕,好恶心,从心底翻上来的仿佛被世界遗弃的淤塞感让我忍不住有种流泪的冲动,如果办得到的话,我一定会哭吧,我可真是没用,就算被人唾骂一无是处我也无言反驳吧。我就像独自扎根在湖底的水草一样茕茕孓立,就连自己的存在感也渐渐淡去。

过了多久呢?意识仿佛从淤积的沉淀物中用细绳拉出一样,我如大清早就被闹钟吵醒的高中生般伴随着沉重的迷糊感醒来,左肩传来不知名的刺痛给予了我依旧活着的证明,本能支起发软的身体,我用力撑开了眼睑。

接着,我感受到了三道截然不同的视线。

李韵琳仿佛亲睹了神迹般失了神略显呆板的视线,‘左’依旧淡然却又极力隐藏诧异的视线,还有我绝对没有料想到会出现在此处我最好的挚友——叶行正那过度平静而略显冰冷的视线。

莫名的紧张如浓稠的烟雾弥漫在这个宽广的低层大厅。

底层大厅?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明明应该是……

追溯着记忆的我发现了如此显而易见的出入,发生了什么?

当我将疑问的视线投向那张有着人偶般精致此时却略显苍白的脸颊时,她的身体倏地一颤,像是要区分什么似得,黑珍珠般的眼眸凝视着我。

“你,不记得了吗,是‘你’自己走下来的啊。”

我自己走下来的?

如果不是我患了间接性失忆症的话,我难道是梦游下来的吗?

“不是……都不是。”

淡淡的声音似乎在为什么而感到哀伤。

什么意思啊?哎,先不管这些了,那个‘艾瓦古拉’怎么样了?你又怎么能进来了?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吗?

“是吗?太好了,原来,你还是你啊。”李韵琳露出不明所以的安心似的笑容,“放心吧,所有人都没事,所有人都不会有事。一定会的。”

这样啊,没事就好。

可是,你们为什么都是怎么古怪的表情呢?

我将视线转向并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挚友。

嗨,你怎么在这里啊,不陪你的梦中情人了?以这种玩笑般的口吻打招呼,然后开启话匣。本应该是这样的才对啊。

为什么,没有原因,就像察觉到了花猫正盘踞在橱柜外的老鼠会坐立不安一样,我感受到了一种透骨的恐惧,那是比清楚认知高考分数单上的成绩还要有实质的感悟,什么话语全部塞在喉口被我硬生生吞了下去。

在那凌驾于一切的感受的驱使下,我就像冬天冰雪覆盖下的顽石一样安静,喂喂喂,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如带上应付社交场合的面具,叶行正像是要缓解我的戒心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但是,为什么这笑容我会怎么陌生,这个我熟知的友人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要说现在在我面前的是叶行正的孪生兄弟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相信啊。

“你好啊,金江源,虽然我已经做了很多种设想,但我从未想过这样一幕,亲眼所见比什么都更加深刻的道理,我终于是领会了,看你的样子,似乎还什么都没能理解吧,但是,这样也好,很快就会结束的,我会为这短暂的闹剧划上休止符的。”

结束,什么结束,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叶行正无言地摇摇头,是他不知道,还是他不想说呢?

我感受到了,他就如同死神的步伐般,正一步步向我靠近。什么都做不了,麻痹了的神经已经无法释放出让肌肉运动的信号了。

我只能绝望地看着他的临近,无力地接受这一切。

然而此时,一个娇小的身影不顾一切的冲进我俩之间,像是守护我般张开双臂,毫不畏惧地注视着我那曾经熟悉的友人。

“我知道你现在想做什么,执剑者。可能我并没有权利制止,但是,但是,金江源与你不是至诚的朋友吗,我见过你们那种相互间毫无芥蒂的谈笑也好,没有恶意的作弄也好,不就是你们彼此熟知的证明吗?这是多么令人羡慕的友谊啊,是可以这样轻易舍弃的东西吗?所谓的朋友不就是在他人困难时伸出援手的存在吗?我不能理解,我不能理解,你真的没有一点负担吗?!”

“负担吗?”叶行正古井不波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难以捕捉的哀伤,“这种东西,我可能也有吧,你说的很对,朋友就是在他人陷入困境时施以援手的人,可你真的认为我将要去做的做法不是一种对他的救赎吗?与其让他在知晓一切后痛苦的做出抉择,还不如让他在无知的幸福中离去,为徘徊彷徨的他做出旁观者清的决定不正是一个友人应该做的事情吗?”

“不对,绝对不是。你这只不过是越俎代庖的个人想法罢了,这一切的缘由应该让他知晓,然后由他自己做出判决,用个人的妄断去剥夺他人的意志,这种做法不是很卑鄙吗!明明,明明还有着更美好的路途不是吗?”

“原来你把那称之为美好吗,被表明一时的安详所迷惑,恬不知耻地认为这样所有人都不必受到伤害,认为所有的事物都可以恒久不变的维持下去。你是不可能了解岁月的无情的,永恒的尽头只存在地域,时间对于毁灭者而言只是无可解救的毒药,任凭自己在一点一滴的消逝中为自己当初的愚蠢付出无法挽回的代价,茕茕一人在时间的里程碑上,像被白蚁蚕食的杉木一样从内心开始空虚,最后整个人被吞噬,这就是你定义的美好吗。”

“更何况,我早已有了终结一切的决意,哪怕是与我最亲密的亲人,我也会笑着让他们解脱的。”

李韵琳耷拉下手臂,标致的小脸上浮现出如挣扎般的神情。

“我很感激你的善意,但是很多事情比起徒劳的抗争,接受反而会更轻松一点,虽然这对你而言可能是太早了一些,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叶行正轻轻绕过身着白色连衣裙的李韵琳,留下了一句女孩好像听过的话

“不对,”李韵琳感情决堤般的声音像是一个劲在否定这什么,“不对!这仅仅是你所定义的世界,我绝对不会如同,我已经决定不再被你们所定义的世界打败了,我有着决定无法舍弃的愿望,生命是更加美好的东西,绝不是毫无意义的玩笑,哪怕它顽劣,幼稚,我也要沿着我所决定的道路摸索下去,‘左’帮我阻止他,这一次,你必须听我的!”

‘左’到底是原本就在那里,还是突然出现的呢。只见他站立在叶行正的正前方,神色如常的说道:“我为我任性的小公主无理的举动为你道歉,尊敬的执剑者,你所拥有的决意令人肃然起敬,但能否等待‘五盟’的见证者到来之后,稍加商妥,再做出进一步的抉择呢?”

“无需依凭的魔力积聚的回路体,阿斯迈卡之力吗?”

“果然,两天前你也感觉到了我吗,但比起这个,有一件事情更令我关心啊,为什么你,要这么着急的终结这一切呢,就连解释的时间都不肯给予,能不能替我解答一下迷惑呢?”

“……很遗憾,我并不知道,但我清楚无意义的拖延只会产生不切实际的渺茫希望,一定要处理的事情还是尽早完成的好,如果你身为阿斯迈卡之力的中枢的话,应该知道那个‘它’不能存在的理由。”

‘左’静静站在原地,用行动做出了他的选择。

而我,只能呆呆地伫立,如被烟雾包裹一般看不清前路。

…….

“执剑者的力量,请容许我见识一下吧。”

‘左’静静地站在原地,道出了宣战的誓言。

“滴答——”宛如清晨的露水滴落平静的湖面。

微不可闻的波动让叶行正感到一丝异样。

像是印证那份悸动一般,以‘左’为中心的地表之上浮现出来淡淡的光晕,犹如土星的光环一般将‘左’环绕。

由明亮至晦暗,共计为三。

“ouverture(启动)。”

随着‘左’的低语,最为明亮的外环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向外扩散。

叶行正做出严阵以待的姿态。

然而预想之中的情况却没有发生,光环在包围了整个建筑物之后便安分地停了下来。

风划过树叶吹出稀疏的声响格外清晰。

难以言喻的紧迫感流淌在这诡异的寂静之中。

仿佛证明了这份紧绷的对峙不可能长久一般,叶行正像是察觉了什么似的率先做出了举动。

一米七八的身材在转向右侧的途中想被什么撞击了似的倒飞了出去……

视野猛地翻转,毫无创意可言的用钢丝悬挂着的吊灯映入了叶行正的眼帘。

在背部与水泥地接触的瞬间,身体下意识地做出反应,肌肉就像记住了动作似的在完美抵消了冲击之后又借助惯性倚靠着墙站了起来。

明明一次都没有实际体验过,但现在不费吹灰之力地做到了。

叶行正望向那个沉稳男子的双眸,如潭水般深沉的瞳孔中没有一丝波动。

拥有自主意识的魔力集合体吗,他可能是自己从未面对过的敌人,和克米儿·德赫一样的,贯彻真理之人吧。

但是,这又能如何呢?

很不可思议的,自己的心中没有一丝畏惧。

再一次确认心中的执念,对,亲手将这荒唐的使命做出了断,为此,自己只能打到眼前出现的一切障碍。身为执剑者的我,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叶行正压低重心,仔细感知,先前一瞬间,确实察觉到了来自‘回路’中的共鸣。

这次只要……

叶行正條地向前一个滚翻。

身后传来老旧墙粉剥落的声音。

不会错的,这里已经成为了眼前这个男子的世界,只属于他的结界。

又来了吗?

叶行正不带踌躇地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把折叠式的蝴蝶刀,以特种兵都叹为观止的熟练度将其甩开,20厘米的透着寒光的刀身被我反手握住,向着那不自然扭曲着光线的‘不可视斩击’挥出。

“锵!”抬起左脚向后一蹬。缓解冲击之后,又立刻以右脚踝为轴,回旋身体的同时将蝴蝶刀在指尖翻转,传递到另一只手上,用力向空无一物的前方甩出。

“咚——!”

毫不在意比之先前更为沉重的一击,弓其背,以整个人都在贴附着地面姿势向着这个‘世界’的中心而去。

那里,称之为‘左’的男子面不改色,脸上甚至还有一丝从容的笑容。

不可视的斩击接踵而至,但对已经完全把握了这份波动的叶行正而言却毫无作用。能躲闪的用最小的动作闪避,无法回避的则用刀身抵消。

两者的间距在刹那间缩短。叶行正由下至上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光,用尽全力,毫无保留,因为他根本不认为这一击会有任何成效。

“oursuit(再启动)。”

第二层光晕以顺时针转动,朦胧的光幕笼罩了‘左’的身躯。

‘吱’在刀尖触碰的瞬间,一个宛如将集合图形的美感发挥到极致的,闪耀之白光的由‘魔法’编织的阵型制止了它的前进。

果然吗,但是啊……

叶行正一个滑步,双手强压之刀柄,让刀刃以弧形的轨迹在那如星屑般的光芒上滑动。

半径大约三十厘米吗,还有那个难道是……

视野的一隅又发现了空气不自然的扭动,然而自己从潜藏在体内的回路中流动着的共鸣却警告着自身——一共有五处。

做出无法全额回避的叶行正在滑行所产生的离心力的牵引下,以手撑地,将身体抛出狙击的范围,在与‘左’5米之外处稳住了身形。

“enfin(最终)”

对于刚刚进行了一番在电影之中也难以遇见的动作的叶行正,‘左’没有给予半点缓和的时间。

最为暗淡的一道光圈,与比之第一道无恐不及的速度开始向外蔓延。不详的浑浊的光带拨弄着我的神经。

如果第一手是为了出其不意,夺得先机的,第二手则是为了拖延时间,厚积薄发的话,那么这第三手恐怕就是决胜的一击了吧。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不论是对‘左’,还是对自己。

如果刚才的判断正确的话,这方法,能行!

叶行正毫不犹豫的用单膝跪地的姿势蹲了下来,高高扬起手中反射着灯光的蝴蝶刀,抓住那仅有的瞬息,将刀尖狠狠插入了水泥制成的地面上,正确的说,是刺进了那到浑浊的光带里。

面对犹如砧板上的鱼一般被钉住了的光带,叶行正提起右拳像锤铁钉一般砸在了刀柄上。

“喝啊啊啊啊啊啊——!”

树根般盘虬交错的‘回路’犹如暴起的青筋似的爬满了执剑者自右手腕部到肩胛处的整个右臂,青白色的光芒正奋力燃烧着。以刀身作为媒介,将潜藏在体内深处的回路运转到极限,庞大的魔力涌入了‘左’设下的式术之中。

好比一个精妙绝伦的仪器禁不起磕磕碰碰一般,复杂的式术会往往因为其自身的精细而自灭,运用在接触‘左’的那一刻找出的那第三条光带的破绽,啊,说是破绽其实也只是找出藏在浑浊光带里的铭文罢了,然后将超出其容量数倍的魔力一股脑儿地灌注进去,导致其自身的瓦解,这是对于不擅长这种魔力操作却有拥有比普通人(当然不是指他所生的这个行星)多数十倍的回路的执剑者能想到的唯一略显粗暴的方法了。

正如现在一般,变得扑朔不定,忽明忽暗地光带,像是终于承受不了爆溢的魔力而在下一瞬间崩溃,只在地上留下如鳞粉般零星的光斑一点一点的暗淡。

但是,反击才刚刚开始,要在这一击之内决出胜负。

不浪费一丝时间,叶行正拔出半入地表的蝴蝶刀,再一次压低重心冲向‘左’,提防着的不可视斩击没有出现,可能是‘左’也不喜欢繁琐的无用功吧。

第二层的光晕故技重施般顺时针转动,淡淡的薄光又一次将‘左’笼罩。

来吧,同样的方法是不可能让你成功第二次的!

如蝉翼般的刀身如同颤抖般发出尖锐的嘶鸣,蓝白色的青光炸裂,自空中划出一道华美的弧线。

没有一丝阻碍的,刀刃像切割窗户纸一般瞬间将光幕撕裂,去势不减地飞向‘左’。

‘啪嗒’,一滴鲜血自‘左’的肩膀滴落……

“反斥力微子刀吗?虽然说作为执剑者的武器上略显寒酸,但应对这场面到是刚刚好啊,是知道你在对魔力的运用上略显乏力而特意准备的吗,还真是百密却无一疏啊,五盟。非常不错的判断哦,执剑者啊,在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就找出了铭文和判读了微子刀是否有效吗?这可不是一朝一夕成为执剑者的‘新手’可以做出的判断啊,想必你已经承担这份责任很长时间了吧,一年?又或者更久?”

背对背与叶行正依旧对峙着的‘左’像是要抚摸伤口般抬起手。

“不要动!”叶行正如此发出警告,“如果有再次绘制阵法的举动的话,在这点距离的话,下一次割断的是你的手掌。”

“哦?原来你还有这层担心啊,那么,先前那一击为什么不冲这我的脖颈而来呢,或者重伤身体使我无力化也行啊?明明已经找到必胜的契机却又半途而反,是你对自己的力量过于自信还是说认为仅仅给予威吓就足以令我这个局外人退却呢?口口声声说要终结这个荒唐的使命,呵,难道说执剑者的使命对你而言只停留在荒唐的阶段的吗。”

叶行正的身体微微一颤。

“你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你只是不断的寻找将自己粉饰的理由来逃避自己的承担,你有真正的考虑过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带给自己什么样的结局吗?怀抱着半吊子的觉悟前行的话总会压垮自己,你就像一个有着钢铁外衣的玻璃制品,你需要整理的,是风浪过后的狼藉啊。”

“……请你让开,我没有什么犹豫,我的觉悟,从三年前就很明确。”

“不愿承认吗,还是说你根本没有理解,算了,我也没有多余的义务为你多说什么,但是啊,请为你的桀骜付出代价吧。”

一瞬间,空气冻结了,不是比喻,是真的冻住了,大气中弥漫着足以阻塞呼吸的浓稠物,那是什么?

“艾尔,塞露,路西法尼亚!”

如在山洞里回音般的声音述说着从未听到过的语言,‘左’伸出了不知何时完好如初的右手。

“遗失王庭——蔷薇花园(La roseraie)!”……

一瞬间,我,金江源,感受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可怕的感觉,天旋地转,膝盖就像被重力拖拽般跪在坚实的土地上,后脑勺触碰到了地面。感觉世界在不停旋转,不论多久也不愿停息;感觉脑中的神经一根根断裂开来,无数次袭来的呕吐感让我连呻吟都发不出来,溢出的大量冷汗冰冷的让我难受,连一丝顺畅的呼吸也成为了一种奢求。

啊啊啊,就像在脑中塞满的无数本书的书架被突然掀翻一般的混乱,身体在拒绝,在死命的顽抗,简直就像,自己的存在被这个世界所排斥一样。

到底过了多久呢,失去了对时间掌控能力的我缓缓找回了以往的感觉,虚弱地撑起了身体,打量起这迥然不同的世界……

“哦?遗失王庭吗,这可真是让人吃惊。”清悦的声音如月光下摇荡的银铃在这没有旁人的地方响起。

虽然这么说,但那如紫水晶般闪耀着的瞳孔中却满是笑意。

她正从一个谁也没有察觉的地点静静观察着这一切。

说真的,局势的变化超出了她的预料。

“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意外的感觉了。”好像很高兴一样,她露出了足以倾倒众生的笑容。

毁灭者,虽然对他有点兴趣,但还是由五盟来处理吧。

在这一点上

她与执剑者有着相同的观点。

在毁灭者的问题上已经不会再有过多的争议了,毕竟那是连第三任都没能完成的事情。

蕾卡蒂·帕鲁利欧·诺。

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她仿佛感触良多般叹了口气。

是失望的惋惜?还是嘲弄的怜悯?

算了吧。她将葱根般的手指放在她那殷红的朱唇上。

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

虽然也很在意‘艾瓦古拉’的下落,但还是先把‘阿比欧斯’的回收放在首位吧。

遗失王庭吗?再触及下去可就是禁区了噢。

到时候千万不要埋怨我哦,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这么做。

……

“遗失王庭——蔷薇花园(Rose Garden)!”

回应着这咒文般的指令,整个世界都被颠覆,阻隔视线的天花板消失了,视野所望之处,是一个被沉闷色调覆盖了的广阔空间,宛如被深红色所支配了的苍穹,暗红色泥土地上是像被精心修剪过的草坪的那茂盛的,一簇簇的,鲜艳的仿佛滴的出血一般的红蔷薇,以及眺望所见的,散发着让人无法呼吸般压迫性存在感的庄严肃穆的城堡。

所有人都仿佛被这瑰丽的世界所震撼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虽然说是所有人,但也只有金江源,叶行正,还有‘左’三人而已,包括李韵琳在内,其余的同学,都消失不见了,不,或许以他们的视角看,是我们消失不见了也说不定。

从未体验过的战栗在叶行正的背脊上肆虐,即使用执剑者所囤积的知识也无法解释眼前所呈现的景象。

体内的回路没有对世界的异变产生共鸣,再说光凭借仅仅是像原料性质一般的‘魔力’真的能引起这种巨变吗?

不知道,没有答案。神经被崩到随时都可能断裂的程度,名为烦躁的感觉像是猛烈燃烧的火焰般炙烤着干涩的喉口。

而酿成这一切的元凶却没有丝毫说明的意愿,如之前般静静伫立的态势像是在说:

如果办得到话,再一次打到我试试吧。

只能速战速决了吗,将脑海中的疑虑与不安强行按下去的叶行正做出判断。

如果在这种一无所知的情景之下再陷入被动的话……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呢?

在执剑者本能的警告下,叶行正再次亮出了蝴蝶刀。

与‘左’的间距并没有变化,一米不到的间距在挥臂的瞬间加上刀身的长度要跨越所需的时间如白驹过隙。

在叶行正行动的一刻依旧没有的动作的‘左’,理论上是无法躲开这一击的,才对啊!

瞳孔因惊愕而放大,不知何时覆盖上如肥皂泡一般反射着红光的薄膜的右手挡住了刀尖的去向,任凭叶行正如何用力也无法推进半分。

一股莫名的恶寒自脑髓涌向四肢,叶行正间不容发地捻动刀身,一场让人目不暇接的攻防战,拉开了序幕。

为……

不断在空中交错留下的白银色痕迹,伴随着能撕裂空气般的清脆声响构成圆弧。

为什……

身形不断逼近将速度发挥到极致,凌厉的动作卷起呼啸的风声,叶行正完全掌握了节奏的主动。

为什么……

拳,掌,膝,肘,令全身化为利器,以行云流水的攻势像暴风雨般的向‘左’的全身袭去。

但是如果打不中的话,那这一切便成为了空谈。

那双覆盖着淡淡光影的双掌,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城墙一般将叶行正倾注全力的攻势全数隔开。

‘左’就像是嘲弄叶行正一样只完美履行着防守的职责。

为什么呢?心中的疑问像滴入水中的墨汁般不断扩散,异样的感觉愈发强烈。

如果拥有可以在白刃战中媲美执剑者的能力的话,为什么从一开始要用更为复杂的魔术与我交战呢?退一步说,就算这种反应速度是这个世界对他的效果之一的,但是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无论做什么都只是白费功夫的无力感呢?

对,就如同什么都被看穿,一丝不挂如婴儿般**地展露在他面前,这简直,简直就像,他事先知道我的动作一样。

‘咔’如戳在棉花上的触感从刀身处传来,带着将攻击化为残影的一击依旧无功而返,叶行正前压身体,双手握住刀身与‘左’形成角斗力量般的对决。

“为什么,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能预见未来哦。”‘左’轻声为执剑者解惑。

“胡言乱语还请留到酒后再说吧。”叶行正毫不留情地讽刺道。

“的确,在那个维度间确实不可能,这我不否认,但是啊,请注意我的措词,我仅仅是说预见,而不是看见,总的来说,这个‘王庭’之中是存在于无数个时间截面之中的永恒,在我道出‘言语’的时候便与之同化,而相对的,你们的进入比我要慢上1.07秒的时间。在这个截面中你的意识确实由你自身决定,但在我所视的另一个截面中你的动作却是有由‘王庭’自主运行的无限接近于未来的你的动作。”

“……”

“但这仅仅是预见而已,未来这种东西,会因为现在的举措而发生变动,若是我轻举妄动的话反而会造成意料之外的改动,换句话说,现在的我这看似轻松的举动实际上是竭尽全力了哦。”

叶行正紧咬臼齿。

“烦躁了吗?在知道答案之后你的举动可真是令我失望。”‘左’深邃的瞳孔似乎想将叶行正的心底映照出一般,“你到底在惧怕什么呢?啊啊啊,答案是显然意见的吧,被半吊子的觉悟所束缚着,仅仅认为单单终结了毁灭者一切就能结束所以避免无意义的争斗?你的这一点令我非常火大啊,不愿意脏了自己手的尊贵的执剑者殿下啊!”

宛如被闪电击中一般,叶行正产生了巨大的动摇。

“即使到现在为止你依旧认为我的举动只是因为李韵琳一句像是任性般的话语而行动?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还企图用这种至今为止依旧不愿担负伤害他人的恶名的自我满足吗?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是不可能胜过我的啊。”

弹开了那力气骤减的刀刃,‘左’轻轻后退了几步,“自己好好思考一下,你难道仅仅是被强加了这层身份的傀儡吗,如果真的有想守护什么的意愿的话,请同时怀着沉入泥海的觉悟吧。”

一瞬间,涌起的强风将蔷薇的花瓣卷的漫天飞舞,包裹着血色的风刃将叶行正的身影团团围住,看不见的庞大的似乎可以实质化的魔力浪潮刺的肌肤涩涩生疼。

“不会杀死你的,你就被这执剑者的身份救上一次吧。”似乎觉得自己话太多的‘左’在最后像是自嘲般嗫嚅到,“真的是,看到这种人还是不能释怀啊……”

当初摆在自己面前的,一共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什么都不用做,只需等到五盟将奄奄一息的毁灭者带到他的面前送上终结的一击;第二个是接受执剑者的锻炼,在五盟提供援助的情况下亲手了断一切。

自己没有犹豫的选择了后者,或许是因为对这种听起来像是神话的事迹产生了如英雄梦般的期望,又或许是在好奇心的驱动下想去接近那全新的世界。

但是啊,那是的鞭笞自己做出最后抉择的一点是更加强烈,更加美好的东西……

如果真的有想守护什么的意愿的话,请同时怀着沉入泥海的觉悟吧。

对,自己确实是想仅在终结毁灭者的前提下结束这使命,也就是怀揣逃避的态度半吊子觉悟,但是啊,即便是这般半吊子的觉悟,想守护的东西,我还是有的。

不成熟的地方去改正就行了,不坚定的信念去稳固就好了。

每个人有着不得不背负的责任,哪怕最后的终点并非笑容,那也是无法逃避的选择。

最起码在决定担起的责任面前,我是不会退缩的。

“集中的祈愿是那如萤火般的烛光。”

早就决定好了的,我不需要去畏惧。

“点滴的痕迹会唤醒奇迹的回响。”

无数的水波轻轻荡漾着,‘言语之灵’在叶行正的回路之中卷起从未有过的风浪。

身体好热,但却没有溢出半点汗珠,反而却异常的舒适。

“吾之名为叶行正,以第七任执剑者之名命之。”

魔力的编织顺畅地达到极限,右臂出绽放出比恒星还要耀眼的光芒。

“裁断之剑——艾尔法利斯!”

虽说是第一次呼唤,但是却没有一丝违和感,跨越了一万五千年的岁月,这把尘封的圣剑再次展现了它的光芒。

金桂色的剑锷,纯白色的剑身,带着让一切艺术家都为止折服的美感,执剑者名字之所以由来的圣剑,散发着足以切断一切的彻骨的剑气。

奔流的魔力撕碎鲜红色的风刃,花瓣的碎屑夹杂着淡淡的芳香洒落。

“容我为之前的行径抱歉,我没能体会到你的觉悟,还企图以幼稚的想法面对这份使命。”叶行正平举裁断之剑,轻声说道。

“你确实是一位值得我付诸全力的对手,我也将以最大的全力来显示对你的尊重。”

将剑身举至大上段的姿势,叶行正开始凝聚只存在于知识最深处的式术。

如台风眼一般,如雾气一般粘稠的魔力开始汇聚,剑身就像被给予了生命蠢动着,复杂且排列规律的‘铭文’就像歌颂传奇的赞歌般一点一点的将剑身包裹,纯白色的闪光不断浓缩再浓缩,在‘铭文’写满最后一寸空间之时像是抵达极致般耀眼的光芒炸裂。

“你确实说过吧,你在这个世界之中能预见1秒之后的未来,那么,在你看见你自身被吞没的一秒之前退开吧,我的目标还是只有一个,我依旧不希望有多余的人卷入这无稽的使命中,这是最后的忠告了!”

‘左’一声不吭地抬起手,细长的如箭矢般的黑色锥体呈现在他的指尖处。

叶行正不再多说什么,剑身的光芒愈加明亮,纯白的光芒像是要取代这片深红,主宰这世界一般。

“不得不承认,执剑者的力量确实是毋庸置疑的。我的这点小动作对你也是无济于事的。”‘左’轻抚这光滑的石锥,露出了不符情景的笑容,“对你而言可能是无用功的举动,那么,对于那位误入幻界的小姐而言,有没有用呢?”

“——!”呼吸在一瞬间停止,叶行正同样发现了被这深红色世界所震撼到的不速之客,呆站在原地的不动的钱灵雯。

‘左’的手如死神的镰铀般挥下,黑色锥体在瞬息内获得了音速。

“可恶啊!”裁断之剑瞬间崩裂,极度的慌乱让直刺心脏的痛楚都感受不得丝毫。

“灵雯,快闪开啊!”叶行正撕心裂肺地咆哮着。

然而,钱灵雯似乎还是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只是不解地望着自己。

“不!住手啊——!”

叶行正看得见,飞驰而去的箭矢将在下一秒贯穿她的头颅。

仿佛将灵魂从身体抽出一般,愤怒,悲伤,心酸,所有的感情都化为乌有,留大脑的只有一片空白。

我救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毁在自己手中?

这是,对我的惩罚吗?七年的等待只换来这昙花一现的幸福吗?

结果到头来,还是什么都守护不了吗?

下一刻。

“咻——!”

黑色的流星以雷霆之势掠过钱灵雯的耳垂,只带起几缕黑发在空中飞散。

“哈——啊——啊。”

缺氧般的喘息,叶行正像是要把肺部榨干一样向外吐息,脱力地跪来了地上,额头渗出的虚汗成股而下,啪嗒啪嗒地打在灰色的水泥地上,深红色的世界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他竟毫无察觉。

他现在还沉浸在那种如被锁在南极冰川下一般可怕的感觉。

差一点点,自己就会永远的失去她吗?

“你没事吧。”耳畔传来钱灵雯担忧的话语。

“哇!”钱灵雯发出一声可爱的惊呼。

叶行正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像是要确定她的存在一般,加紧了力道。

感受到了那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躯,钱灵雯像是安慰被弄痛了的儿童一般轻轻拍打着那宽广的背脊。

“好了,好了,没事了噢,一切都过去了。”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钱灵雯仍以温柔的声音安抚着那久久未能平静的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行正才松开了双臂。

愣愣地看着完好无事的钱灵雯。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左’恐怕是发现了钱灵雯的到来,才选用这种最快速且最有效率的方式结束这场对峙的吧,‘左’从一开始就没想真的伤害钱灵雯,在计算了种种参量之后,才制造出了那种结局吧。

真是可怕的对手,阿斯迈卡之力吗?究竟是什么?

“呦,请原谅我的姗姗来迟,执剑者。被一些预想不到的东西绊住了脚步,真是失策了。”

熟悉的声音从大门处传来,黑色的短发,以及与发色格格不入的深蓝色瞳孔,来自五盟的见证者,克米尔.德赫。

“详细的情况我大致已经知晓了,虽然有些变故但还是按原计划来吧,那边那位迷人的小姐,恐怕此时你不在执剑者身边的话他会万分不安吧,我希望能耽搁您几天宝贵的时间,不知您是否赏脸?当然你也有回绝的权利,我也会遵从您的意愿。”

钱灵雯看了看向她点头的叶行正,依旧有些不解地问道,

“去哪儿?”

来自天际的男子将手放在胸前,不失风度地鞠了一躬。

“请允许我代表五盟向你递上最崇高的敬意,欢迎您触及这个世界的真理。”

……

第五章

眼前的风景陡然变化,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景色,,不可能见过,因为我敢肯定这里决非地球

应该是夜晚,幕帘般的夜空中红色与蓝色的两个‘月亮’各自占据了半边天空,若隐若现的星星更为这片瑰丽的天空增添了些许亮色。

“这里…是哪里?”

“狮子星座的一隅,具体的地点就算报出了你也不知道吧。”

我循声将目光游走,很轻易便发现了‘左‘与那被白色连衣裙所包裹的宛若妖精般的身影。

“该说不愧是毁灭者吗?原本理应消耗庞大能量才能打通的裂口只要有一个确定的节点就能轻易打通,只是存在就能对空间造成瓦解般的破坏,这就是毁灭者吗。”

‘左’依旧是那泰然的声音,俯视着坐在地上的我。

李韵琳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对我坦白一切。

“金江源啊,我知道你现在依旧一片茫然,但是啊,当你成为毁灭者的那一瞬间,你的结局恐怕就已经注定了,之前所做的一切,也仅仅是毫无意义的拖延,在这一点我,我不得不承认执剑者所说的一切。”

那么毁灭者究竟是什么?什么叫我的结局就已经决定了呢?快告诉我啊!

‘左’沉思了片刻,然后……

“好啊,比起累赘的叙述,身体力行的体验会更让你拥有实感吧,稍微忍耐一下吧。”

话语刚刚落地,‘左’的手贯穿了我的胸膛。

“左!你在干什么!”李韵琳惊惶无措地尖叫,并使劲向我冲来。

“好好看看你真实的样子吧,毁灭者。”

“啪——”什么从血肉里抽出来的声音,先前在体内乱窜的鲜血争先恐后地往外挤。

“呜呃——”

倒在地上的我徒劳用手捂住伤口,难以形容的痛楚和喉口的腥味涌上大脑,我就连一句悲鸣也来不及发出。

“左,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在明显知道做一切都是无用功之后,李韵琳低声问道。

不断涌出的血液无情地将我体温带去,我就如掉入冰窟窿一般,好冷。

朦胧间,我看到了那张含着泪的脸颊,啊,到最后还是没看她的笑容总觉得有点可惜啊。

合上眼睑,我无力地等待死亡。

好熟悉的感觉,那种浑身失去了重量,身体轻飘飘的感觉。

“——!”李韵琳倒吸冷气的声音,以及……

“好好看看镜中的自己吧,哼,虽然二维平面无法呈现你的模样就对了,你现在看到的是我所看到的你的样子啊。”

奇怪?那是什么?

眼前所见的东西只能用怪物两字来形容。

与自己差不多的身体表面被墨一般的深蓝所覆盖,就像是在海平面之下200米处仅仅吸收了小部分阳光而特有的墨蓝色,明明有着明显的四肢结构可是却缺少了重要的五官,这样说或许不合适,耳、口、鼻确实不存在与那张同样是墨蓝色的‘脸‘上,只有本应在眼的位置有着两个比其余略淡的像眼睛一样的洞的存在。如果再插上一对蝙蝠般的翅膀的话就真的成了神话里的恶魔了吧。

这是我?今天是你们星球的愚人节吗?哪怕是愚人节也不能开这么低劣的玩笑啊!

我下意识地挥动右手,就像是我的镜像一般,墨蓝色的‘手’在同一时刻舞动。

!!!!!!!!!!!!!!!!!!!!

如肾上腺素激烈分泌一般的恐惧。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黄色的,略带干燥的男性肌肤。

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啊!一句怒吼几乎脱口而出。

!!!!!!!!!!!!!!!!!!!!

“感觉到了吧,没错,这就是‘零式反制’,毁灭者不死不灭的最大依凭,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最好证明。”

在镜中,自己本应血肉模糊的胸口上只有被鲜血染成一团浆糊的便服,伤口,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哪怕是在瞬间被湮灭,也只会在变成那副模样之后再完好如初,在判断为死亡的那一刻无法控制的变化,‘零式反制’哪怕是最先进的文明也无法解释的现象,不,或许无法解释才算正常吧。”

最后,宛若宣言死刑的裁判官一样,‘左’在公文上印上了批准的印章。

“你,已经永远回不去了哦。”

“呼,哈,哈哈——”我干笑了起来,那我究竟算是什么呢?毁灭者又是什么?又有谁能回答我的这个问题啊。

“唔——,”似乎在考虑怎么编制语言,从未听过的声音仿佛从天堂奏响的银钟“所谓的毁灭者就是不从属于这片维度的存在吧。”

突兀的声音让在我面前的‘左’现了从未有过的慎重。

“嗨,那边那位可爱的小女孩,是叫李韵琳对吧,不错哦,非常悦耳动听的名字,你好啊。”

那是,看过一眼就绝对不会遗忘的景象,仿佛将‘紫’这种颜色发挥到极致的美丽。

深紫色的瞳孔如宝石般镶嵌在那过分精致的容颜上。

那头夸张的薰衣草色的长发如瀑布般自她的肩膀垂至腰际,再倾泻至脚跟。

带着花边的淡紫色雪纺长裙恰到好处地点缀出她飘香般的气质。

不愠不热的笑容中散发出令人沉迷的魔力,以及那如莲花般亭亭玉立的身姿。

仿佛将世间所有的美全部剪切之后再由最伟大的艺术家从新组织,那种浑然天成的,不带做作的完美。

可能同样是被这美丽所炫目,李韵琳失神了片刻之后才小声嗫嚅到:“好漂亮。”

“感谢你的称赞。”女子绽放出如昙花般璀璨的笑容,“因为紫色,可是一种高贵的颜色噢。”

晚风拂起她的秀发,将她的话语托向远方,那双熠熠生辉的紫晶色瞳孔,在夜幕的映衬下愈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神秘美感。

‘左’向前斜跨出一步,像是要守护李韵琳般站到她身前。

“你,是谁?”

如临大敌似的,用凝重到可怕的神情问道。

“诶呀诶呀,真是不好意思,忘记自我介绍了。”

女子微笑着用抱歉的口吻说道。

“我的名字是法尔琉斯(中枢),因为是音译的名字,如果感到生涩的话称我为‘智慧’就行了。”

“……”‘左’一言未发,如雕像般凝视着这名女子。

“比我想象中的镇定吗,果然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你面前,你难道会发现不了吗。”‘左’有些讽刺的说道。

“不觉得奇怪吗,不想知道为什么吗?”‘智慧’有些好奇的问道。

“早在很早以前,我就一直存在着一个疑惑,阿斯迈卡之力真的只存在一份吗?”‘左’冷静地述说着,与我的茫然不同,李韵琳眼神中是无法言喻的惊讶。

“‘左’,你在说什么呢,阿斯迈卡之力是……”

‘左’用眼神示意李韵琳先安静一下,望着‘智慧’紫晶色的瞳孔说道,

“我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意了,像‘艾瓦古拉’这种碎片到底为什么会存在呢,一开始,我还仅仅以为那只是作为阿斯迈卡之力的残缺品的副产物。但是,在这一次的‘艾瓦古拉’之中,我发现自己并不能于其完美同步,这一点并不符合法尔琉斯(中枢)最初的定义,所以我不得不承认存在两份阿斯迈卡之力的可能性。”

‘左’望向那同样是有魔力的聚合体构成的‘智慧’,寻衅地说道,“那些碎片,恐怕就是第一份的残骸吧,因为无法抑制阿比欧斯而带来的破碎,不过还真没想到第一份的法尔琉斯(中枢)依旧幸存也就是了。”

“不错的判断哦。” ‘智慧’轻轻地将被晚饭吹乱的紫绀色发梢捋过耳后,以异常柔和的声调说道,“所谓的阿斯迈卡之力啊,是比想象中更难驾驭的东西,虽然说客观的理论可以实践的话,那么便是主观的限制导致了其不可能成功的魔咒吧,从某种意义上而言那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失败品啊,而在那基础上的篡改,‘塞拉欧斯’计划,也就是第二份阿斯迈卡之力的诞生。”

“真假之间的定义自身就相当模糊,如果伪物的能力与实用性堪比甚至超越真物的话,那条境界线便更加淡薄,第二份阿斯迈卡之力便是超越本尊的复制品,它让理论真正拥有了实践的可能性。”

“……那么你出现在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不会仅仅是为了向我传达这些历史旧事吧。”

‘左’用尖锐的眼神凝视着‘智慧’,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本质。

浮云遮蔽了东边的赤月,光线瞬间暗了些许,在这朦胧的夜色中,她唇角的笑容愈发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我应该说过伪物不一定输给本尊,即使是经过了改进它依旧是无法轻易触及的存在,诶,像是禁忌般的存在,那么,你身旁那位娇贵的少女,是否真的拥有与之契约的资质呢?”

“这无需您劳烦费心,李韵琳拥有着抵达终点的可能性。”‘左’果断的断言道。

“可能性…吗?”‘智慧’饶有兴致地注视着李韵琳,“这样啊,时间的准备已经充分了。这份可能性,现在就让我见识一下吧。”

“你什么意思?”‘左’立刻质问道。

而在他身后的李韵琳有些不自然地僵直了身体,可是细微的异变,我与‘左’都没能察觉。

“嗯哼。”‘智慧’一声轻笑,慢慢撩起脸颊旁淡紫色的发丝,“喂,所谓阿斯迈卡之力的中枢的本质是什么呢?”

富含磁性的声音像是在询问着‘左’,又像是在询问自身。

“没错,‘法尔琉斯’(中枢)之所以具有独立的思维,在保护契约者的同时,更是以一种客观的状况下也能引导契约者与阿比欧斯同步的键,是最后一道缓冲带般的存在。”

“与我相同的你,在这一点上一定同我一般洞悉,对,我和你是一样的,所以即使面对不同的阿比欧斯,这一前提已经成立,不是吗?”

“所以啊。”‘智慧’将拨弄发丝的手向后一甩,绸缎般华美的秀发在这片夜幕下漫天飞舞,“既然拥有名为‘限制’的功能,那么就必定存在与之相反的权限吧?”

“不会吧……”‘左’瞳孔中流露片刻的失神,随后急忙转身,李韵琳便倒入了他的怀中,那模样,就像一个身患高烧却又强行支撑半天之后终于迎来极限的病人。

‘智慧’竖起左手的食指,抵在含笑的唇边,用动听的嗓音总结:“‘促进’的权能。”

“你这混蛋!”像是发现无法挽回的败局,‘左’肝胆欲裂地吼了出来。

仿佛可以焚尽四荒的怒火,在‘左’满布血丝的双眼中肆虐着。

“应该称赞不愧是被你选上的人吗,这与阿比欧斯超乎寻常的兼容性,你要遏制这一进程就得费上不少功夫吧,嘛,就是因此我才能如此轻易侵入啊,在这一点上,我是不是还要感谢她那过人的天资呢?”

就像是事不关己一样,‘智慧’随意地评头论足。

怒火酝酿,随后,喷发。

“知不知道,你很吵啊。”

仿佛从谷底传出的回声般令人不寒而栗。

毫无征兆的,空间被撕碎了,我只能这样来形容眼前的场景,先是‘智慧’所处之处出现如马赛克般的叠影,随后她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发生了不自然的扭曲,瓦解,崩溃,最终消逝,只在坚实的土地上留下如被激光切割般光滑的痕迹。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唯有树叶的摩挲声证明着时间还在流动。

咚——的一声,‘左’瘫坐在地上,失去了从容的他此刻是如此的无力。

“逃了吗?还是说这本身只是作为一个媒介的全投影吗?还真是,败的体无完肤啊。”

‘左’就这样空虚地望着前方,说些令人难以理解的话语。

看着呼吸沉重,像是重烧病人般神志不清地发出梦呓般的低语的李韵琳,我忍不住想出声发问,她一定和痛苦吧,一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就像针扎般难受,可是看着正温柔地抚摸着发丝的‘左’,我却莫名其妙的什么话都讲不出来。没错,如果是关心的话语由他来传达一定更合适吧,那么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有没有什么可以做到的呢?

“喂,金江源啊。”‘左’的声音平静地可怕,给人一种仿佛大火以后余存的废墟般的感觉,“可能现在我为之前的所作所为道歉也无济于事吧,我什么都帮不了你的我这样说可能有些荒谬,但是啊,能请你答应我一个微小的请求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没有轻率的回答,试着提出疑问。

“与阿比欧斯的融合,这样说你可能听不懂吧,但如果放着不管的话,她应该会死的吧。”

——!那,那,难道没有什么方法吗?

“这个维度里不存在真正没有解决方法的事情,有的仅仅是不同的代价,以及你愿不愿意承担罢了。”然后‘左’轻声说出了解决一切的方法。

我没有任何回应地陷入了沉寂。

“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反应呢,明明这是最完美的做法了。”

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如此,可是,我就是笑不出来啊。

‘左’闭上双眼,抬起头,像是要感受这清凉的夜风一般。

“有可能有些啰嗦,但还是请你听我说完一下几句吧,以毁灭者的立场。”

毁灭者的立场?

“对,我提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你是想活下去,还是想死去。”

那还用说吗?

“的确,追求活着的愿望是生物的本能,可是啊,你知道我们对生物最根本的定义是什么吗?”

“那就是,随时都可以死去的东西。”

“‘零式反制’,即使是现在,你依旧没有对其有个彻底的理解,那决非生命体的特征,而此刻站在这里的你又毫无疑问是个拥有独立思维的生命,这是个冰与火般无法共存的矛盾此时却在你身上交汇,在这无尽时间线的延长之上,你现在面对的以及将要面对的原比你想象的残酷的多,到那时,你是否还能秉持着活下去的勇气呢?”

……

“你应该没有体会过真正的恐惧吧,甚至在你潜意识中,是否认为自己被赋予了着与众不同的力量,而可以改变什么吧,这种近乎乐观的天真我无法说他究竟是好是坏,但是请你牢记,你的敌人,可不仅仅只有执剑者而已啊。”

我……

“现在你不需要给我答案,我说的仅仅是最客观的评价,甚至在我主观里还是希望你可以坚持下去的,因为接下来,只能你能帮助她了吧,送她回家吧,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归宿,无聊的过家家已经结束了。”

“唔——”令人痛心的声音,李韵琳艰难地撑开了眼睑,她大概也听到了吧,那个无论如何也谈不上方法的方法,冷酷却又最直接的方法,白皙的手肘颤抖着抬起了几寸后又重重地垂下,少女的红唇上下开合着,却又无奈地发不出半个音符,氤氲着的双眼遮蔽了她的视线,但她的意志却清晰地流入了出来。

不——要——

少女竭力传达着这个讯息。

“如果是现在的你的话,一个人也可以坚强的走下去吧?”

可以消融冰雪的微笑看上去是如此的惨淡。

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力气,少女抬起手,似乎想抓住那即将远去的身影。

同样的,‘左’也轻轻递出了右手。

就在即将重叠的瞬间。

“永别了,不知道下次见面的时候,你会是什么样呢?”‘左’许下了绝对无法兑现的陈诺。

不知何时起,那变的半透明的身影从指甲开始泯灭,如在春日下的冰雕一般,无数的光点像抓不住的萤火虫,飘散与少女的指尖之上。

不要啊啊啊啊啊……!

听不见的哀鸣响彻了这片无人的旷野。

阿斯迈卡之力的中枢,是连接契约者与阿比欧斯的纽带,如果纽带不复存在的话,契约自然无法延续……

少女的童年是灰色的。

自从她懂事以来,就没有父母的存在。

唯一对她百般呵护的爷爷也因种种原因时时在外。

自幼伶俐的她有一次问起了父母的所在。

爷爷什么都没能回答,只是露出了非常非常哀伤的神情,那时她便明白了,自己与他人是不同的。

知道了哭闹的结局只能令那花甲老人更加痛苦之后。

李韵琳这样对她爷爷说。

“我再也不会乱发脾气了,爷爷,你快笑一下吧。”

“我知道的啊,因为琳琳是个乖孩子啊。”老人摸着她的头,笑容的背后是谁也看得出的哀伤,包括年幼的李韵琳。

于是,她开始竭力试着去做那个乖孩子。

在班上,她是最不让老师操心的人;在家中,也会用笑容迎接很久才回来一次的老人。

但是,每当她看到同龄的孩子飞奔入他们父母的怀中时,她的心就像被人揪起来般,酸酸的。

生活的起居由保姆一手操办,那人也总是找各式各样的话题与她交谈。

但是,装出来的笑容是不可能守护喜悦的,外人毕竟是外人,无论再怎么亲密,终是走不进她封闭的心,就这样,少女比他人更早地品尝了孤单的滋味。

于是,在哄她上床之后便去隔壁屋休息的保姆离开之后,她养成了独自一人对着墙壁发呆的习惯,将一天的负担吐出后再深埋心底,以一个乖孩子的笑容迎接明天。

就是因为品尝过难受的滋味所以才希望认识的人都能拥有幸福的笑容。

这是少女单纯而美好的愿望。

知道有一天,照惯例诉说着的李韵琳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好像很寂寞的样子啊,发生了什么吗?”

一个虽然奇怪但却非常温和的声音。

“你是谁?”少女这样问道。

“愿意听你说话的人。”

“真的吗?”

“是啊。”

“会很无聊的?”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有谁这样说过吗?”

“啊……”少女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放心吧,很有趣的事情哦,至少我是怎么觉得的。”

“真的?”少女再一次确认。

“嗯。”收到了肯定的答复。

那天之后,少女终于露出的发自心底的,宛若阳光般的笑容,因为,她觉得自己和他人一样了。

她与那个人无话不谈,包括那个天真到可爱的愿望。

“噗——!”

“啊,笑了,明明说好不笑的嘛。”少女嗔怪道。

“不是,实在抱歉,不好意思。”

“果然,那是不可能的吗?”

“不是哦,只有你真心这么想的话,就一定可以噢。”

大约半个月后,李韵琳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你怎么了?”

“我可能要离开了。”

“会回来吗?”

“我不想给你无法兑现的承诺,很遗憾。”

这样啊,是啊,又要回到那种孤单的生活了吗,又得将自己的话全部锁在心里,又得以羡慕的目光投向那些幸福的同龄人了吗?

对啊,那样才是我本身的生活,我应该已经习惯了才对。

但是,给予之后的剥夺原比不给予残酷的多,李韵琳不想再回到那种寂寞的铁牢中去了。

所以,她第一次说出了任性的要求。

“我不要你离开,求你了,无论要我做什么都行,不要离开我,不要留下我一个人。”那声音足以融合铁石心肠。

“真的吗?那样你也许会遇到痛苦的事情噢。”

“我不怕,但是不要把我一个人扔下啊。”

“……最后确认一次,你真的做好决定了吗?”

少女无声地点头。

“好吧,吾之名为‘左’,我以阿斯迈卡之力之名宣言,我承认汝为吾之契约者,愿我们终有一日能抵达阿比欧斯。”就这样少女的命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

我静静地望着她,这不是什么无声的温柔,仅仅是什么都做不了的我,怯弱的象征。

优雅的双眉微蹙,李韵琳缓缓睁开了双眸。

“喂,金江源先生,你知道吗?我,最讨厌‘左’这个混蛋了哦?”

正当我踌躇不知道说什么时,就想自言自语一般,连思考的时间都不给我,李韵琳的语速开始加快。

“又斤斤计较,又不懂风趣,还喜欢对人家指手画脚,就连我不爱吃的卷心菜什么的都喜欢唠叨两句......”

声音渐渐转变成含糊不清的呜咽,溢出眼眶的泪珠顺着她那白璧般的脸颊滑落。、

“突然出现,又蓦然消失,一开始的时候还老是以这个作弄我取乐,总是喜欢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还老是自以为是,什么事都不跟我商量就自作主张,我,我,我......最讨厌那个家伙了!“

如同断了线的珠帘一般,再也无法抑制的情感伴随着闪烁着银光的晶体如决堤般涌出。

所谓生气这种情感,往往只会对最亲近的人才会显现出来,与愤怒有异,只是类似与撒娇般的宣泄,和年龄无关,与性别无关,只要是身外人这种高贵的动物都会拥有的,最美丽的光辉。

面对着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与同龄人相符姿态的李韵琳。

我却如鲠在喉,安慰的话语只能囤积在腹腔深处,没有品尝过这种与亲人生离死别的说出的话语,真的谈得上是所谓的安慰吗?那真的不是不负责任的托词吗?

”明明,明明是他告诉我,我的愿望有实现的可能,明明是他让我真正感受到活着的实感,但这样的结果,你以为我真的会原谅你吗?”

“对,对,等你回来之后,我一定会好好,好,好训斥你的,就算,你求饶也绝不会原谅......”

“喂!”心像被针扎一样疼,我忍不住抓住她单薄的双肩,与她那失去了焦点的双眼对视,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夹杂着虚脱般的无力由大脑像四肢扩散。

“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啊,‘左’也一定不希望看到这种结果啊!”

“你说什么呢,不对的哦,金江源先生。”就像相信着圣诞老人真的存在的儿童一般,李韵琳露出了最为纯粹的笑容,那笑容,让我不禁脊背发寒。

“因为我啊,有着可以改变一切的,魔法的钥匙哦。”

我这才发现,她那被刘海覆盖的额头之上,满是细细麻麻的汗珠,而那双白皙的小手正如同得了急性盲肠炎一般死死按住侧腹,那里,祖母绿的异样的光芒渗透出指缝间,如团火球般耀眼着。

“金江源先生啊。我期望所有人幸福的愿望可能,不,一定是虚假的,我仅仅是期望他人都能在我面前展露笑容罢了,因为这样,我就不会是一个人了,不会孤单,也不会寂寞,这种程度的自私,到底能不能被原谅呢?”

你什么错都没有啊!这样竭尽全力吼着的我得到的依旧只有那如忏悔般的低语。

“但是即使如此,我依旧无法忍受,失去亲人的感受啊,我没有一个人走下去的勇气,弄到最后,我只是一个自私的爱哭鬼罢了。”

祖母绿的光芒愈演愈烈,如同正值正午的太阳一般的亮度迫使我紧闭双眼,最后看到的,是少女脸上没落的笑容。

不对,明明想说些什么,但身体却率先感受到了异样,似乎时间真的停顿了一般,极为浓稠的空间的触感。

“啊嘎——!”

淤塞着闭闷的空气,令人不快。

说不出的感觉,令人心生厌恶,像骨头里有蚂蚁在爬一般——恶心的感觉。

身体像被不可视的镣铐缠绕,如刚跑完马拉松一般的沉重不堪,就连顺畅的呼吸也成了一种奢求。

这种感觉,与在‘左’呼出的遗失王庭中如出一辙,不,或许更加严重。

我厌恶着这个空间,就如同这个空间在排斥着我一般,我同样否定着它。

并非无法共存,只是彼此互异,大概是这样的感觉吧。

不适感也如之前一样慢慢缓和,我撑开眼睑,环视四周。

“这里,是哪儿?”

我问出了这个无人答复的疑惑。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没有星光的顶盖打破了我最后一丝幻想,没错,是黑暗,而不是什么都看不见,这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因为黑暗是只有在光亮的反衬下才能更加凸显其存在的事物。

没错,有东西在发光,在这片什么都不存在的虚无中。

我自身,身旁伫立着的,一动不动的少女,以及,——那个,它?

当视线刚刚触及到‘那个’时,就像被铁锤狠狠地击打过一般,我的大脑用了整整3秒钟才开始处理眼球传来的信息。

那是,如同碧玉般有着熟悉面容的少女,那不是比喻,一丝不挂,如婴儿般裸露的肌肤呈现出晶莹剔透的,如玉石般半透明的质感,散发出人类不可能拥有的祖母绿色的神圣的光芒。

没错,这个好比李韵琳镜像一般的‘它’,显然不可能与我所熟知的人类挂钩,但是,我却很难将‘它’称之为它,因为,伪造的生命绝不可能有那样逼真的神情。

就仿佛我不存在一样,‘它’的目光只锁定在一个人身上,嘴角洋溢着近似幸福的笑容,带着七分欢喜,三分好奇,如同儿童般天真无邪的笑容,美丽的令人痴迷的笑容,那真挚的双眼仿佛是失散多年的孩子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时终于找到归宿般,又像是缔结永恒的恋人般注视着自己另一半一样渗透着火热,温和的爱意。

阿比欧斯,我下意识将‘它’与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词汇划了等号。

不知是什么原因,我忍不住颤抖着,我有一种直觉,一种如暴风雨般猛烈的直觉刺痛着我的神经,这里,恐怕是那深红色世界的最深处,而沉睡在这里的圣物已被我身旁的少女唤醒了,能够见证这一切的我,究竟能否称的上幸运呢?

李韵琳静静地站着,无声地接受着‘它’的视线。澄澈的目光明明与以往无异,可我感觉到了,我的声音已经再也无法传达到那里了。

一步,就像将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中一样,平衡就此打破。

‘它’就像一个刚学会蹒跚走步的婴儿般珍重且小心翼翼地跨出。

目标很明确,渴求的事物显而易见。

“不可以,快停下来啊,李韵琳!”

明知话语已无法传达,我依旧徒劳呐喊着。

“你想让‘左’所做的一切成为无用功吗?”我冲上前,想将她摇醒,可是那副本该柔弱无骨的娇躯此刻却像生了根的冰雕般寒冷僵硬。

“可恶,啊——唔!”我直接双手环抱住她的纤腰,刺在手臂上冰冷的触感绝非人类应有的体温,此时的我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只是死命地将她往后拽。

绝对不能让她和‘那个’接触。

就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才绝对不能让其发生,至少,发生的事情绝不是李韵琳所期望的东西。

“给我动啊!!!!”喀拉,喀拉,一寸,两寸,位移确实发生着,可是先不计体能的消耗,‘它’正以逐渐娴熟的步伐慢慢的缩短着间距。

既然这里不行的话......

我果断松开手,绕到少女的前方,使劲向‘它’扑去。

——!

‘它’就这样穿过了我的身体,像阵风一样,或者说像民间流传的幽灵一般,没有发生实际的体积碰撞。

可恶可恶可恶,我不甘地嘶吼着。

“给我停下来啊!”

“咔”抬起的脚步停止了,‘它’转过身来。

这可能是‘它’第一次正视我的存在,也是我再一次意识到‘它’绝对是有生命的活物,那如皎月般散发出祖母绿色光芒的胴体之上,碧绿通透如玻璃珠般的眼眸之中流入出淡淡的不解,似乎在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身体不知为何变得麻痹,连一根手指也无法动弹的我的大脑就像缺氧般停止了思考,我究竟在干什么呢?

片刻之后,‘它’的眼眸就像失去了兴趣般暗淡了下来,它扭过头,继续进行先前的征程。

“——噗通。”我阵个人跪在了地上,如同脱力般大喘气,僵直的躯体能支撑着不让我倒地已是奇迹,到头来,自己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吗,连一点忙也帮不上那个挺身拦在叶行正面前挽救了我的少女吗?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向未知的迷途,走向绝不是她所期望的结果,还要违愿地送上祝福以安慰自己吗?

这样的结局,我不想接受。

自责像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蜿蜒而上,将我的心勒的发涩。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碧绿的身影已经来到了李韵琳的面前,像是要抚摸她的脸颊般伸出了手。

“再这样下去,可是不行的,吧?”

他是怎么出现的呢?还是说他原本就存在于那里?男子伸出的手准确地抓住了‘它’的手腕。

俊朗的脸上带着绝对不会让人厌恶的笑容,与那漆黑短发格格不入的深蓝色眼眸,以及黑色风衣下匀称的体魄。

从未见过的男子,陌生的男子。

“再多沉睡一会吧,最起码现在,你还不应该出现。”

空间,荡起如涟漪般的波纹,随后,充斥着花草香气的空气钻入鼻腔,漫天的星幕洒下淡淡的冷光。膝盖处传来泥土地特有的厚实感,而李韵琳则是安详躺在不远处的草坪上。刚刚的一切感觉就像是一场梦,可是,在我跟前的男子却将我这幼稚的幻想打的粉碎,他看着我有些涣散的眼神,友善地递出了手掌将我拉起,同时自我介绍。

“我的名字是克米儿.德赫,来自‘五盟’的——见证者吧?”

见……证者?我反复咀嚼着这个奇怪的名词。

“虽然是初次见面,然而时间却并没有充裕到允许我们寒暄下去。”男子的声音很平静,但让我产生一种兵临城下的紧迫感。

“在此之前,我希望您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希望她能以‘人类’的姿态活下去吗?”

这还用问吗!

“我可以冒昧的问一下理由吗?”

理由?这需要什么理由吗?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即使那个人是以自己的决心将自己全都的筹码置于天平的一端去争取哪怕是渺茫的希望,你依旧要以自己的意志去干涉吗?

——!

从未想过的问题,从未处理过的疑虑,浑身像是闪过一串闪电般猛的一震。没错,李韵琳为了挽回‘左’而主动唤醒阿比欧斯——那被她称为奇迹的钥匙。我的所作所为在她看来会不会仅仅是多管闲事呢?将她的决意抛之不顾,自顾自地向着自认为美满的方向前进,可是,这对她而言又是不是圆满呢?

“我没有一个人走下去的勇气,弄到最后,我只是一个自私的爱哭鬼罢了。”

面对那令人心里发酸的笑容,我的行为真的不是无聊的自我满足吗?

克米儿.德赫用漆黑的眼眸注视着陷入沉寂的我,无声地等待着我的回答。

“不对。”我给出了答复,对自己的答复,“我,想帮助她,这不是作为她在叶行正面前帮助我的回报,也不是答应了‘左’的请求而产生的责任,我只是单纯的想让她活下去,想要看她拥有属于她的笑容,嗯,没错,也行她会悲伤,会痛苦,但是啊,生命应该是更为美好的东西,这个世界上也有着更为美好的事物,没人与生俱来就会孤单,所谓的孤单只是自己给自己的心锁上的镣铐罢了,她有权力去看看这世界真正的美好。”

……“是吗”没有做出任何评论的克米儿.德赫缓缓说道,“那么我们的目的就暂时一致了,看样子话题可以继续下去了。”

“现在,她与阿比欧斯的融合并非停止,而是以一种接近零的速率进行着,在这什么都不存在的野外,式术的进行必须靠我来维持,换句话我就是无法离开此地,因为式术的特殊性,也无法将她进行移动,所以,我需要另一个人的协助。”

“那么,你的理由呢?你帮助她的理由又是什么呢?”我反问到。

“我的目的很明确。”似乎早就等着我的疑问一样,深蓝色发色的男子毫不迟疑地回答,“阿比欧斯是无法解析的事物,它的一切都随着阿斯拉卡文明的消亡而流逝,它是‘无’,也就是未知的存在。”

“可怕的事物不一定是未知的,而未知的事物却一定是令人可畏的。因为没有人会知道在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火之所以是文明的起源,不正是因为它的存在让黑夜变得可视从而抹去了黑夜带给人的未知吗?”

“这是一样的道理,在这连最后的保险都失去的情况下,让她贸然触碰那份未知,究竟会发生什么呢?不知道啊,从最乐观到最悲观,将事态的发展交给如随机数一般的概率,这种事是不被允许的。”

......那,我能做什么呢?

“你不会觉得奇怪吗?本应该被‘左’完全切断的通路仅仅是因为她个人的力量而再度连通,如此巨大的牺牲却换来不成正比的成果,我并不认为阿斯迈卡之力的中枢会在最后一次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

你的意思是......

“这是陷阱,如果第一层是激活的话第二层便是通道的再构造,她是在料想到‘左’的行动之前留下的‘双重代码’吧”

......

“她与我们是不一样的,在她的眼里,阿比欧斯的地位是优于一切的,在取回阿比欧斯之前,她一定很想观摩一下所谓的‘契约’到底是个什么过程吧,毕竟在如此漫长的岁月中,没有比李韵琳与阿比欧斯相性更出色的人了,在她眼中,这是为了她以后所要做的事而进行的一次值得借鉴的演习吧。”

演...演习。她把李韵琳生命......当成试验品了吗?

“虽然不能断言,但可能性很高。”

无法遏制的情感在胸腔中奔涌,此时我的神情一定很可怕吧。

那么我,应该做些生命呢?

“去与她交涉,既然存在启动的代码,那么必定存在停止的‘阻断指令’,只有你,有着与之交涉的可能性,因为,你是毁灭者啊。”

......

“空间的定位由我来负责,时间恐怕不多了。”

“......最后一个问题,注视着这一切的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

我以自身都难以想象地平稳语调问出了这个积压已久的疑问。

“我们有着属于自己的规则。”漆黑的眼眸中没有丝毫动摇,克米儿以由始至终没有发生过变化的语气回答道,“我是‘五盟’的见证者,以我的观点来看,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允许的范畴之内,如果你想以此指摘在下的话,我无话可说。可是,你要明白一点,即使再次的并非在下,得到的结果只会如出一辙,再说了将什么事情都寄托在他人身上这种想法,你不觉得很讽刺吗。”

找不出反驳的话语,因为,‘左’的逝去后,如果李韵琳能在悲伤过后重新振作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中去的这种结局,我找不出可以挑剔的理由。

“那么,你准备好了吗,传送在5秒之后开启。”克米儿最后一次向我确认到。

“没问题,还有我必须要向你道谢,无论你的初衷如何,我还是要感谢你,谢谢你救了她。”

“感谢吗,这可真是一个高攀不起的词汇啊。”望着消失的金江源,男子意味深长的喃喃自语到。

......

在我做好了天旋地转的觉悟紧闭双眼后,假想之中的冲击却没有如期而至。

难道不是加速到亚光速之后才能进入虫洞的吗?

我抱着不知道从哪本科幻小说里看来的疑问睁开眼。

好暗,好安静。

这是最真实的感觉。

暗到连自己的手也看不见,静到连自己的心跳都格外清晰。

不远处是一个犹如恒星般耀眼的光点,也是这片空间中唯一能看见的光亮。

我本能地向着光明前进,没有所谓的方向感,就连是向左还是向右我也无法判断,脚下的路究竟是上坡还是下坡呢,亦或者我只是单纯地悬浮在半空原地踏步呢?

但有一点我确实知道,每当我踏出一步,作为参照物的光点便会变大且光芒愈发耀眼。

当那炽烈的光芒刺地我睁不看眼时,这种奇妙的感觉就此消失。

当视野再次回归之时,我不由地怀疑起了自己的双眼。

眼前是铺着鲜红柔软地毯的足以媲美上流人士进行舞会的豪华大厅,吊挂在高高天花板上璀璨夺目的水晶灯洒下出柔和的光芒,飘荡在鲜花香气中悦耳的旋律突显了主人独具一格的高雅,以及那在圆桌上摆放着的齐全的佳肴正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这像是中世纪欧洲皇室般的布置是怎么回事啊?

我甚至冒出是不是克米儿·德赫误把我送去不知道是哪里的城堡这种荒唐的想法。

然而一道如竖琴般清丽的嗓音顿时将我的顾虑打消。

“欢迎你的大驾,不知道您对这里的环境还是否满意吗,毁灭者阁下。”

犹如好客的女主人般,‘智慧’满是热情的口吻从通向二楼的螺旋式楼梯中传来。

我扭头向声源投去视线,然后直挺挺地僵在了原地。

因为震撼而冻结的思考。

被她那无法言喻的美丽所震撼。

透露出成熟气息的纯白色礼服完美地突显出那迷人的身段,长长的下摆垂至鲜红的地毯上,在她身后留下一条仿佛雪一般的印记,薰衣草色的发丝从脑后分出一股由肩膀流至胸前,仿佛能将人魂魄摄入的紫晶色的瞳孔在璀璨的灯火之下编织出神秘的光泽。

我的时间似乎于此刻凝却,只剩她那如梦似幻的身影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中。

似乎看出了我的失态,‘智慧’露出了十分愉悦的笑容。

“怎么了?毁灭者阁下,对我装束有什么意见吗?”

“啊,不…不是…”

“那可真是太好了,不过,对精心打扮迎接你的淑女不给予丝毫的评价可是一件万分失礼的事情,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啊,那个,那个。”我慌乱地错开视线,“非常的,漂、漂亮。”

“由衷的感谢您的赞美,毁灭者阁下。”

‘智慧’拉起裙摆,对我那拙劣的赞词优雅地行了一礼,柔软地薰衣草色地长发舞动着,在那纯白色地礼服的衬托下,她的存在似乎就诠释着紫色至高的魅力。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两颊传来火烧一般的感觉,我不由地为自己的慌乱无措而感到羞恼。

我必须拿到‘阻断指令’,而且要快,正在我浪费时间的同时,李韵琳的生命就在一点点的流逝啊!

一念至此,我竭力抑制那仍然挥之不去地震撼感,一边努力运转一度滞阻的大脑来编织语言。

“你果然,还是为了那孩子来的吧?”

‘智慧’抿嘴轻笑,那如潭水一般的瞳孔仿佛可以看穿一切。

而那从容不迫的态度却激起了我的怒火。

“你知道的吧,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明明你的目标是那个什么阿比欧斯对吧,拿走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留下再构造通路的代码呢,快点把‘阻断指令’交给我啊,你的目标已经达到了吧,饶过她一次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这样做,很有意思吗!”

“‘阻断指令’,这个连创意的功夫都省去的名词是谁告诉你的呢?”

多余的话只会让自己乱了方寸,所以我选择沉默不言。

“克米尔▪德赫?对吗?”

像是确认一般,‘智慧’问道。

“既然知道了那你还多问什么,快把‘阻断指令’给我啊,给我这个毁灭者啊!”

诶地叹了一口气,‘智慧’第一次露出了有些烦躁的神情。

“这可真是一个让人不快的名字啊,不,与其说是不快,不如说是嫉妒比较贴切,我们都嫉妒着那个知晓一切并掌控一切的男人吧。”

我云里雾里地听着‘智慧’的自言自语,嫉妒?是指克米尔▪德赫阻碍了她观摩阿比欧斯融合的现场吗?

然而正当我准备继续……

“好啊,‘阻断指令’我会乖乖交给你的,请问你满意了吗?毁灭者阁下。”

啊?出乎意料的顺利让我不禁发出惊讶的疑问词。为什么会这样?这样轻易就……

“你现在是不是很疑惑?疑惑为什么我会如此轻易地答应?”想是看穿了我的犹豫,‘智慧’如此说道,“明明我费尽苦心设下了这一场局,此刻却轻易地违背初衷,绕了这么大个圈子之后却重归于零,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陷阱,之类的吧。”

……

“这可真是的。”‘智慧’用手指抵住下颚,“姑且问一声,你对自己毁灭者的身份到底了解多少呢?”

硬要说的话,除了你们给我硬套上的‘毁灭者’的称呼以外,一无所知的程度吧。

“那么,不想知道吗,自己被动地卷入这场漩涡的缘由,自己亲密的友人对自己刀刃相向的原因,还有你自身的立场。这些东西,你全部能从我这里找到答案哦”

怎么可能不想知道呢?这种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的煎熬感,可是,现在最重要的是……

“安心吧,她决定没有事,她的时间非常充裕,我保证。”

明明没有任何凭证,但是她那毫无起伏的言语之中却静溢着令人信服的魔力。

“‘阻断指令’的准备还需要一些时间,在这之前,同样是等待,就权当听我说几句没有营养的话,好吗?”

我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啪’的一声,‘智慧’的双掌在胸前交汇,代替先前泰然态度的是一脸五岁小女孩听到明天要去郊游时的兴奋劲。

“这可真是太好了。”‘智慧’白皙的玉指抵住唇角,像是思索着什么一样可是喃喃自语,“那么就从第一任…唔,不合适。‘五盟’…啊,不行,还是由执剑者讲起呢?”

‘智慧’闭起双眼,苦思冥想般纠结着,活像个临考前背不出英语单词的考生般烦恼着。

总觉的,好像无意间打开了微妙的开关啊,是我的错觉吗?

我一边注视着莫名失控的美丽女子,一边冒出这种古怪的想法。

约摸过了两分钟左右,‘智慧’才终于停止了不断呢喃像是火星文一般专有名词的状态。

“啊,真是抱歉,让你久等了。”

口头上虽然这么说着,然而那双闪亮着几乎可以蹦出星星的双眸中,除了雀跃着的兴奋之外,我可看不出半点歉意。

“你,知道毁灭者的本质是什么吗?”

正题开始了。

没有给我回复的时间,‘智慧’展开了漫长的演讲。

“幽蓝色的躯体,只有双瞳的面容,这真的是毁灭者吗?”

你难道想说我们的眼睛也会欺骗自己之类的话吗?

“不是,精确点说的话,那种姿态只是我们眼中的毁灭者吧?”

我们眼中?

“换个方式问你吧,你是怎么看到自己的那个形态的呢?”

是‘左’做出了一面镜子……感到忽略了什么的我眯起双眼追溯其回忆。

“好好看看镜中的自己吧,哼,虽然二维平面无法呈现你的模样就对了,你现在看到的是我所看到的你的样子啊。”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镜中无法倒映那时的我?别和我讲毁灭者是吸血鬼的一种啊!

“先抛开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常识’不说,在解答这个问题之前,就让我如跳一段小步舞曲,循序渐进地说明吧。”

在那被典雅乐曲环绕的华丽厅堂之中,‘智慧’展开了一场绝对称不上短暂的说明,现在回想起来,那可能是她留给我的——最后的机会。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是由无数条线组成的,对,无数条毫无间隙的线拼凑而成的平面,再由无数组平面以各种角度搭成的我们如今的空间,我们所生活的空间,我们将之称为三维空间。在同样的定义之下,处在这片空间之中的我们,同样也可以称之为三维的一部分。

可是啊,在极早之前有人曾提出过这样的异议,‘我们如何去证明三维空间的存在?’不论我们眼中看到的,还是伸出手掌所触及到的,不都可以以一副平面来表示吗?一张摄像机的照片,一副掌纹的扫描图,即使是将手伸入四面包裹住的暖炉,用微分的方法依旧可以将接触面分为一个个平面,那我们又有什么证据可以直接证明三维的定义呢?

他的提议很快就收到了铺天盖地的嘲笑和讥讽,有人甚至在他面前上下左右挥舞手臂,问他,如果三维不存在的话,那我的手臂又为什么能自由切不受拘束的移动呢?到最后这个疑问的提出者都不得不承认自己钻了‘为什么1+1=2这种牛角尖’。”

‘智慧’用葱根般的手指卷起自耳鬓垂下的发丝,紫晶色的瞳孔中仿佛有忽明忽暗的光芒涌动着。

”那么,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是什么呢?”

虽然我觉的十有八九会猜错,但你不会想告诉我其实三维空间并不存在吧!

“诶,没错哦。”

竟然对了!真的假的啊!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是说你想的不错,这一次你又猜错了,那家伙的想法根本是杞人忧天。”

看起来十分享受的样子,她毫不掩饰嘴角的笑意。

也不理会我像是脱力了似的神情,‘智慧’按自己的步调继续下去。你不会只是纯粹在享受给人说教的愉悦吧!

“他的庸人自扰确实令人发笑,我们的一切推论都是默认着空间存在的定则而进行的,当他想用已有的推论去证明决定推论的条件,这自身便是一种本末倒置,当一切从起点就背道而驰之时,终点自然无处可觅。

但是,若是仅仅把着当成一个笑话去听的话却未免太过草率,而那个人错失了可以令自己写入阿斯拉卡文明的史册的机会。

既然已有的定则不足以证明这个疑问,那就新引入一个定则来证明。

获得的正解是‘空间无疑存在,可是我们却无法证明。’

而那个定则的名字为‘维度的阶级性’。

让我们重新来审视这个问题,先不急着去否定它的荒谬之处,我们确实无法直接接触真正的三维物体,就连那个挥手的辩论者所表达的意思无非就是‘在他眼中的自己好像处在三维空间’,先确定先决条件,第一,我们所见的事物都是一张平面,只不过通过其余感官的辅助和大脑下意识的判断使之呈现三维的立体感。第二,承认触及的事物可以通过类似微分或其他方式可以转换为二维的平面。

再者,清扫误区,我说过‘在同样的定义之下,处在这片空间之中的我们,同样也可以称之为三维的一部分’,需要依凭在三维空间之中的吾等并非彻底的三维,理由很简单,我们死了,三维空间依旧存在,而如果假定空间崩塌的话,我们会怎么样呢?所以我们只能称为‘次三维’或‘伪三维’吧。”

在铺着毛茸茸皮毛的摇椅上坐下的‘智慧’不紧不慢地将双腿重叠,戛然而止的话语很明显地暗示着——提问时间到了。

要是平常,我一定驼其背,龟缩成一团,向看不见的神明祈求将疑问赐予无愧于校风的纤纤学子们,可是现在,学生却只有我一个也就是了。

“如果没有任何道具,你怎么证明我的存在。”

看吧,该来的躲不掉啊。我发出苦闷的叹息,开始运作混乱的大脑。

怎么证明你的存在……

你在这和我说话还不能证明吗?

“现在的我仅仅是一个完美的投影,我的声音只是通过特殊的方法传达到你的大脑中,万一我这么说的话你怎么办?”

先不提你这故意的刁难,你真的在帮我讲毁灭者的本质吗!是不是跑的太远了啊!

“啊,忘记了,真是抱歉啊!”智慧毫不避讳地露出了微笑。

O(≧口≦)O我真的要抓狂了啊!

“那我来替你回答吧,你会通过视野里的我,与我主管发出的声音或者香水等来断定我的存在,是吧?可是,这一切却与我先前的定义向冲突,也就是说,在这个前提下,你只能通过你所获得的二维的信息来反映我的存在,换言之,我的存在你无法直接证明。

在这个理解之下,我们引入‘维度的阶级性’:维度无法主动地显现自身的,却能主观或非主观地借助更低的维度来体现自己的存在,并且,在不存在干扰的前提下,低维度的个体无法主观或非主观的拒绝这一变化。简直就像在阶级体制严酷的社会中领主对仆从的绝对命令一般,很形象是不是啊?

举个例子吧,在松软的土地上用力踏上一脚,会使其发生形变,在不研究力的作用效果的前提下,二维的平面因为你的主观而发生了改变,这就可以证明吾等比二维的高维性。我们将空间定义为三维,而吾等无法在不借助任何工具的前提下使其变化,就证明了我们是介于二维和三维之中的存在,对吧。”

可是……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很快就会讲清楚的。”

‘智慧’以不容辩说的气势打断了我的提问。

“在这个定义中却存在着一个不得不提的例外,那就是‘镜’,不需要一定是所谓的镜子,平静的湖面,磨透的金属,能反映出不属于自身的同等或更高维度的事物我们将之统称为‘镜’,而镜的这种肆意随外界而改变的不稳定性无法用这条定义来证明其的存在,但若是死抠这一点的话就真的会从各种意义上逼死自己吧,所以我们根据一切‘镜’所拥有的共性将之定义为能一种纽带,证明二维与三维之下维度的纽带。”

但这和毁灭者有什么关系?

她白皙的玉臂优雅地端起餐桌上的高脚杯,透过那琥珀色的琼浆,我看到了她那代表性的似有若无的微笑。

“人的眼睛,难道不是一种‘镜’吗?”

道出了我从未考虑到的细节。

“仔细想一下吧,如果二维的‘镜’连通的是三维的空间和伪三维的一切,那么伪三维的‘镜’能映射出的又是什么呢?”

“三维的空间,还有,伪四维的事物吗?”

二维平面无法呈现你的模样,但是我们的‘镜’却看得到的东西。

不该存在的存在,这片维度间唯一的异物,那就是,毁灭者的本质,伪四维的事物。

“好了,知道了这件事的毁灭者阁下有什么感想呢,小女子洗耳恭听哦。”‘智慧’轻啜了一口那不知名的液体,询问我的感受。

还是,有点觉得不真实吧。

哦?‘智慧’颇有兴趣地挑起了细长的眉毛。

就像在看本新颖的小说,完全很难与自己划上等号,之类的感觉。

“是吗,这也是正常的反应吧。”‘智慧’看似轻描淡写地带过,“接下来我来说一下你的第二个疑问吧,你为什么会成为毁灭者。”

我不由地挺直了背脊。

“你有观察过你自己通过‘零式反制’化身为毁灭者时的场景吗?肯定没吧,那你一定没注意到过,那个现象仅仅只有一个瞬间,对,瞬间,短到再精密的仪器也无法测量那之中的间隔,短到甚至让人怀疑是否能够用时间去计数。没错,所以那并不是所谓的‘化身’,不是一个类似从虫蛹化为蝶一个逐步蜕变的过程,所有的一切仅仅是在瞬间就被完成,简直就像是存在瞬间被‘替换’了一样。”

替换?但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不明白吗,那就还是来做个类比吧。你,听说过人格分裂吗?”

那个,像是在电视剧里杀人狂的那种人格分裂?

“勉勉强强吧,人格分裂在学名上称为“解离症(Dissociative Disoders)”,它的主要特征是患者将引起他内在心里痛苦的意识活动或记忆,从整个精神层面解离开来以保护自己,但也因此丧失其自我(Identity)的整体性,简单点来讲就是一个人拥有复数以上却彼此互不相干的思考回路,并会因为某种契机而发生切换,也就是说,可以理解为一副身体拥有两个大脑吧。”

是不是跑题了啊?....啊,不,没什么,请继续。

在那足以让你心跳骤停的犀利视线之下,我果断选择了妥协。

‘智慧’螓首微颔继续先前的话题。

“你不认为,毁灭者这种情况难道不正是与其对立的一种情况吗,仔细想想吧,那是‘替换’,连着包括毁灭者在内极小一部分空间的替换,对,那个躯壳是存在的,它在历尽了三任毁灭者之后依旧存在,它的本身便是一个无法解释的存在,又或者仅仅是一种偶然之后留下的例外,而与之配对的毁灭者则是出现了一种了与人格分裂对立的一种状况。”

‘智慧’再去强调了与之对立这一点,然而无法接受庞大信息量的我的大脑却无法流畅地运作。

而‘智慧’却丝毫不在意我木讷的反应,到不如说她更乐在其中比较合适。

“那就是,一个大脑控制两副身体噢。”

控制,两副身体?

“你们,也就是包括你在内的四任毁灭者之所以会成为毁灭者,那可能仅仅是一个巧合,就像在一个海一般大的锅中投入一个鹌鹑蛋,然后维度中每个人都去舀一勺水,你们不过是那位最幸运同时也是最不幸的人罢了,以为某种无法理解的联系而恰巧与之配对,而成为了‘毁灭者’。”

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之所以会发生,只是,纯粹的,巧合?

我感到喉口干涩,似乎连吞下一口唾沫都会发疼。

‘智慧’毫不留情地指出。

“诶,你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而已。”

一股天旋地转的眩晕感从胸腔冲上颅骨,我单手捂住额头,另一只手扶住墙壁尽量使自己不跌倒。

巧合,哈,哈,我的这份幸运也太不会看时机了吧,要不我明年这个时间去买个**试试吧,中两亿的大奖也一定不是梦吧。

看着打着苦涩的玩笑说服自己的我,‘智慧’环抱起双臂,“比想象中的平静啊,怎么样,知道了这一切的起因只能用无聊的命运来解释,你准备怎么办呢?”

怎么办?我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呵呵呵,没办法的事,哈哈哈哈,没办法的事,这可真有你的风格啊,走一步看一步的随遇而安的人生观,还是说,即使到了这一步依旧相信什么事都能迎刃而解的,天真呢?”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那如同抹去所有杂质般不带起伏的语调。

“时间的准备已经完备了,喂,我说你啊,也差不多可以给我可以意识到了吧。”

意识到什么?刚想这样反问的我硬生生将那脱口而出的话语吞了下去。

被纯白礼服所包裹的躯体依旧美丽如初,只是,紫晶石般的眼眸中流露出的光芒却发生了质的变化。

“理由啊,我和你说怎么多话的理由,克米儿·德赫要你来此地的真正的理由。”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躯体想在发出警告般颤抖着。

“阻断指令,为什么这么荒诞无稽的理由你都能接受,对他人毫无保留的信任是你的优点,还是说为了给你那颗无力的心一个救赎的借口,只要是一根稻草般微薄的希望也不肯放弃,哪怕向你伸出这根稻草的是企图捕食你的猎手?”

紫绀色的发丝随着那精致的美貌来回飘荡着,‘智慧’用放荡的声音嘲弄着我的无知。

“所谓的‘阿比欧斯’这种东西啊,只是会回应宿主期望的,而无法自身索求的事物哦,虽然听说那个小姑娘在我阻断了回路且在中枢‘艾尔法斯’不存在的情况下依旧激活了‘阿比欧斯’让我着实吃了一惊,但如果想到她那卓越的就像为阿斯迈卡之力而生的资质的话我也就释然了。”

你是说,没有‘阻断指令’吗?

“那种东西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哦。”

那么,你是说她没救了吗?

“哼哼。”‘智慧’意味深长地抿嘴一笑,“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担心他人,是你那泛滥的好人心呢?还是说那个小姑娘对你有着特别的意义呢?”

“好的啊,如果这样可以给与你安慰的话,那我就在说一遍,她绝对不会有事的。”

我难以理解地望着她。

“因为克米儿·德赫不想她死啊,如此难得的能与阿斯迈卡之力产生共鸣的人才,他怎么肯轻易舍去呢?”

你是说克米儿·德赫已经救了她了吗?

“诶,没错,如果说这片维度间有谁可以掌控阿斯迈卡之力的话,那就只有那个人了吧,那个‘幻翼之克米儿·德赫’,由始至终,他的目的就只有将你送到我这里来哦。”

‘幻翼’……还来不及我提问,只见‘智慧’白皙的臂膀高高扬起,一声清脆的响指伴随着这那宛如祷告般圣洁的低语回荡在这城堡之中。

“遗失王庭——无尽回廊。”

“唔呃——”我就像是小腹被人狠狠殴打了一拳般弯下腰,止不住的干呕仿佛能让我缓解那极不自然的恶心感。

又来了,明明是尝试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想去体验的感觉,我却在这短短几个小时内反复了3次。

沉重的身体,闭塞的空气,明明知道立马就会有所缓和,但这仿佛被这世界排斥的郁闷拥积在胸口令人难以忍受。

我艰难地抬起头,自额头渗入眼睑的汗水刺的我有点生疼,但也让我领悟到眼前发生的真实。

周遭的景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是一个被封闭了的空间,宽度估计允许三人并肩而行,说不出材质的红褐色墙壁上雕刻着不知是诡异还是充满艺术感的纹路,以约摸三米为间距,不断向前方延伸,直至无法触及的黑暗,在这片死气沉沉地空间里,正如它的名字一般,这是个没有尽头的回廊。

不知何时换上初次见面时的淡紫色雪纺长裙的‘智慧’轻抚着那薰衣草色的发丝,那仿佛不该存在于世上的如女神般的面容此时却因过度的平静而显得有些冷酷。

“就让我重申一遍吧,”如清泉般的声音在这片封闭的空间中因回声而格外响亮,“克米儿·德赫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让你来到我这里而已,诓骗也好,糊弄也罢,对他而言是不会有一丝心理压力的,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我也只有顺着他的剧本走下去这个选择了,毕竟这次的毁灭者,可是非常的特别啊,你可是唯一一任出现在执剑者之后的毁灭者啊。”

“还没理解吗?如果说执剑者是毁灭者的制预装置的话,这次执剑者的特例是否在向我们传达一个隐晦的信息,比如这一次的毁灭者的危害性太高,高到不是在其诞生之初将其扼杀不行的地步呢?”

“危害性,我到底有什么危害性呢!”

“啊啊,这点忘记说了吗,毁灭者是不属于这个维度的事物,但它却拥有将空间同化的能力,换言之就是加速空间毁灭的力量,或者这么说并不合适,因为从三维到四维的过渡的进程,说是进化可能更贴切一点吧,但是啊,身为伪三维的吾等却只能在这份进化中被淘汰让人稍微有点提不起兴致啊。”

——!

“将维度间数千万亿的生命与你置于天平的两端,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吧,虽然执剑者也确实这样做了也就对了,但是却因为一些意外而出现了差池,将如此强大的式术强行收回,即便是执剑者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吧,那么,问题便接踵而至,在执剑者复原这段时间里,万一毁灭者做出出格的举动又怎么办呢?”

“啊,啊哈。”我就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一般发出不成声的懦弱的笑声,说到这一步,愚钝的我也终于理解了。

“唉,对的哦,在那之前,要找个即使发生了意外也无所谓的地方将你保管起来啊。”

“保管,我,难道是什么物件吗?”

‘智慧’浮现出动人的笑容,将白皙的手指抵在唇角,“是不是物件我不知道,但最起码,你不是‘人’这种伪三维的生命就对了。”

那炫目的笑容,在我的眼中,却比隆冬的寒风更让人战栗。

“没有疑问了吗?那么,就让我们开始吧。”

如同花蕊绽放般细微的声音在这片无声的世界里却格外清晰。

在‘智慧’脚边蓝白色铭文所构成的式术之中,一个被乳白色光芒所包裹着的,如同海葵触须般的物体,正蠢动着一点点向外伸展。那环环相扣所构成的细长身体就像是固定自行车时所用的链条一般。

不断成长的光之锁。像是拥有生命般蠕动着,尖锐的顶端向我指来,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向我驶来,下一秒,毫不留情的将我贯穿。

“呀啊啊啊啊啊啊——!”

也许心中有过一瞬间,这不是真的吧,我不会在做梦吧,这样逃避的想法,但很快,无法忍受如痢疾般肆虐的痛楚将我为数不多的理智吞没。

“噗叽。”温热的液体正携带着我的生命一点点地流尽,我本能地想按住伤口,可是仅仅是这么微小的举动换来的却是烧断神经的刺痛。

“咕呃呃呃。”

我没有出息的哀嚎却没能制止光之锁的下一个动作。

眼前的景象陡然转变,脑内的血液全部向前额涌去,纤细的光之锁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怪力,将我身体顶上空中。

这种悬浮感在仅仅一个呼吸间便中断,我的后背狠狠地砸到了厚实的天花板,不堪重负的骨架发出临终的悲鸣。

“呶哈——”眼前條地一黑,伴随着不成气的呻吟,我扼制不住的开始猛咳,夹杂的内脏的血液从喉口喷出。

连喘息的时间也不给,光之锁再次有了动静,支撑之我体重的怪力反向运转,以比之前两倍有余的速度将我摔向地面。

“咔嚓。”头盖骨处传来碎裂的声音,连感知痛觉的时间都没有,我仿佛沉入了一个无底深潭,意识离我远去……

随后,‘零式反制’发生了,如墨一般的深蓝色的躯体‘替换’我残缺不全的身体,然后,不受我意识控制的,一切像是按下了游戏重来般回归初态。

“啊啊啊啊,”‘智慧’发出了像是欣赏到了绝世美景的诗人般如痴如醉的声音,“这就是‘毁灭者’吗,带来毁灭自身却永不会终结的高维的存在吗?这可真是迷人啊,果然,未知的东西才是最棒的!即使在这片最为特殊的‘遗失王庭’中依旧阻止不了的替换,好吗?快告诉我啊,在这千分之一秒的瞬息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好吗?你到底为什么,死不掉呢?”

她是什么时候来到我身侧的呢?

看似绵软无力的光锁缠在我的腹部间,将我以半跪着的姿势吊起,‘智慧’用双手捧住我的面颊,像是情人般温柔地轻抚着我,那双迷人的如紫晶石般的瞳孔在咫尺之内的间距里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

因为兴奋而渲染上红霞的洁白皮肤大片暴露在我的视线中,冰凉的触觉就像是蛇的鳞片般拨弄着我的神经。

从那双饱含着好奇与热情的双眸中,我读到的,是像在观察等待解剖的家兔般的目光。

像是陷入初恋的少女,一抹绯红飞上了她绝美的面容,迷人的红唇半开着,炽热的吐息夹杂着淡淡的芳香向我袭来。

“为什么不肯回答我呢?”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全身顿时僵硬。

你的敌人,可不只是执剑者啊。‘左’的忠告回荡在我的耳边。

“这可真是困扰啊,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满足我的求知欲呢?”

如天使般的嗓音中讲出了恶魔的话语,“对了,最好也是唯一的素材,不就在这里吗?”

“喂,你知道吗?出于各种无聊的原因啊,对毁灭者的认知一直停留在表象的层面,明明有着更简单,更快捷的方法啊,就像刚才那样,一次的‘零式反制’虽然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如果将这个数量扩充一千倍,一万倍呢?又会是什么结果呢?”

她,她在说什么啊?无法道出话语的后来像是干涸地粘稠在了一起,我以涣散的目光注视着那不起波澜的双瞳,昏沉的头脑无法理解,不,是不愿相信那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一直在思考噢,一直,一直。”‘智慧’的蛾眉微微下沉,露出客观上称的上天真可爱的表情,有些困惑地撇了撇嘴,“执剑者到底是怎么杀了毁灭者的呢?为什么只有当执剑者斩杀了毁灭者是才不会触发那重置一切的‘零式反制’呢?然后啊,我得出了一个非常简单的结论,毁灭者是因为某种巧合而与那副躯体发生了匹配进而从未毁灭者的,而正巧只有执剑者才拥有可以切断那份连接的能力,所以连接一旦断开,‘替换’自然无从产生,‘零式反制’也就不会出现,也就是说啊,‘零式反制’之后的复原也是那副身体带来的恩赐之一哦。”

“那么啊,如果不断反复这一过程的话,‘毁灭者’所持有的连接会不会也出现松动呢,既然执剑者能斩断那份连接,就说明连接本非完美,虽然‘质’略有欠缺,那就用‘量’去叠加啊,就像不停开关电器容易坏损一般,‘毁灭者’会不会也有这种情况啊。”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啊!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啊!如海滩上堆砌的沙堡般脆弱,我就像理智崩溃般开始嘶吼起来。

“不知道啊,那么就是有可能咯。”就像要把我逼近绝路般,‘智慧’用煽情地动作挑起我的下巴,迫使彼此的视线相交,那无法抑制兴奋的目光仿佛要将我射穿般注视着我,“不要用这种仿佛世界末日到来般的表情看我吗,高兴一点,说不定你可以开创出一条全新的道路,以后,所有人都再也不用担心这种灾厄了哦,你的家人,朋友,心仪的姑娘都会在没有你的维度间安然的度过余生,你是英雄哦,舍身取义拯救了这个维度的伟大的英雄哦,所有知道这件壮举的人都会缅怀你,为你献上崇高的敬意,你的名字将会写入‘五盟’的青史之中,你有为自己自豪的权力哦,比这片维度间谁都伟大,因为你啊,拯救了无法计数的生命啊。”

被逼到绝路了,无论什么样的辞藻都无法形容我此刻的恐惧,无尽的深渊正一步步向我逼近,而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站在原地,束手无策。

“所谓英雄这种东西啊,其实大多只是被推到风口浪尖被强加的无奈之举,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伟大,无私,但是啊,无论初衷如何,只要结果足够耀眼,被后世华美的赞词所制作的形象却是没法推翻的哦。”

真的仅仅一瞬间,‘智慧’露出了仿佛眺望远方般十分悲戚的神情。

但是,此时被恐惧与绝望团团包围的我,却没有注意那一瞬的变化,甚至连那句低语都未曾注意。

又要感受那种肌肉被撕裂,身体被贯穿的剧痛了吗,又要感受那种宛如被囚禁在深海中的绝望与孤独了吗?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住手啊!

撕心裂肺地高声呼喊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右手奋力推开了那近在咫尺的女子,左手不受控制地伸向了腰间,我无暇顾及自己为何会做出这种陌生的动作,它就像人走路时不需要刻意校准也能大致走出间距相当的步伐一样,纯粹是一种源自本能的举动。

指尖传来了犹如阴凉的大理石般的触感,接着,就像演练过无数次般,我以难以想象的流利无阻地动作将其拔出。

然后一瞬间,我清楚的洞察到了,这个我,已经不是那个熟知的自己了。

这一次,没有通过死亡,我依旧完成了替换,这个过程到底有多久呢,5秒,还是10秒?当我再次意识过来的时候,我有如重置般回复了原样。

身体没有任何特殊的变化,视觉也好,听觉也罢,就连呼吸也与刚刚一样,因惊佈与惶恐而略显急促,异常并非来源于自身而是……我身上比之前多了一样东西,起床时绝对不存在于腰间的,散发着黑曜石光泽的,通体如墨般深蓝色的匕首。

望着那埋在与刀柄同色的刀鞘中的匕首,我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搞什么啊,才发现吗,啊啊啊,这可真是令人发笑啊。”就像要解答我的疑惑一般,‘智慧’发出愉悦的声音,“这是开关哦,让毁灭者主动引发替换的开关,毁灭者不可或缺的部分,质量为零,即使放在天平的一段也不会应发倾斜,放在镜子面前也无法倒映其踪迹,在这么强烈的药剂也不会与之发生反应,就是是那副身体的分身一样,无论它离毁灭者多远,只需一次‘零式反制’之后便会忠诚地回到主人身旁,不断的传递传递传递传递,到你这第四任毁灭者身上哦。”

到底是什么时候?

“是在‘左’亲手杀死你令你产生第二次零式反制的时候哦,话说这么久都没有察觉也真有你的啊,嘛,不过那就像你身体的一部分,就像头发长了别人不指出的话本人也就没自知一样,也不是不能理解啊。”

清脆而柔美的声音回荡在这昏暗的回廊之中,‘智慧’将垂至脸庞的发梢捋至耳后,一个如此简单的动作却将她那得天独到的优雅与美丽发挥的淋漓尽致。

确实很美,但我的眼中,那是如罂粟花般带毒的美,我死死抑制住那份蹿上心头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冥冥之中我感觉的到,在转身的那一刹那的空隙就足以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也许是看到了一丝微薄的希望,理性回到了我的心中,我不由地嘲笑天真与不设防备的自己,一定要等到一切都破碎之后才肯认清自己的可悲,妥协,已经没有任何可能性了。

在求生欲的驱动下,我将左手放在触感冰凉的手柄之上,以严峻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女子。

“噢?认定逃避无用,所以企图反抗了吗?这就是你们的俗语‘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吗’果然,你还是没有能清楚现状啊,你现在能做的,只有配合我尽量在少受痛楚的情况下结束自己的生命啊,反正本身就不打算手下留情就是了,这样可能更有趣一点啊。”

“那么就开始吧,我很期待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是我低估了对手,还是高估了自己呢?又或是两者都有呢?我的视线仅仅只能捕捉到一道刺眼的白光,然后左手臂从根部开始失去了知觉,灼热且带着腥气的液体溅到我的脸上,即使品尝了数次却依旧无法忍受的痛觉让我整个人摔倒在地,一边发出惨叫一边抽搐。

就像不想让我的痛苦持续一般,光之锁没有任何阻碍地刺穿了我的心脏,短时间内的第三次‘替换’发生了

“呼——哈。”我维持着趴倒在地的姿势痛苦地喘息着,身体已经恢复,但短时间内被痛觉摧残的神经发出像是烧断一般的麻痹感。

光之锁如跗骨之蛆一般缠上了我的右臂,将我整个人提起,不知何时出现的第二条锁链将我腰间的匕首打出老远,落地的声响在经过滑行之后的摩擦声后回归寂静。

之前被斩断或者贯穿的伤口仿佛被蚂蚁啃噬般发麻,精神早已到达临界点,无法抵抗,也不想再抵抗,比起在遭受那样的痛苦还不如什么都不做死了轻松,这个想法像是无可遏制的毒药般蔓延全身,对生命向往的火焰缓缓燃尽,我一言不发地垂下了头。

“简直就像在温室中长大的雏鸟一般,”是怕被我的血给溅到吗,站在约三米开外的‘智慧’做出评论,“如果在第一时刻能拔出匕首的话,你可能还能多坚持一会,你完全没有如剑刃般的锐气与资质,从头至尾,你仅仅是个普通人而已。很悲伤吧,很痛恨吧,为什么我不得不经历这种事情?你一定会怎么想吧,但是啊,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世界的天平不可能因为的不幸而发生倾斜,再另一端的重量实在太过沉重了,沉重的即使悲叹你的遭遇也不会发出怜悯的程度,请尽情诅咒吧,你拥有诅咒一切的权力,对被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厄运发出诅咒,对在这里杀戮了你数次的我发出诅咒,对不被上苍眷顾的自己的命运发出诅咒吧。”

‘智慧’注视着好像放弃了全部一般陷入缄默的金江源,不露声色地在内心思索着,结束了吗?即使逼到这种程度,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吗?

这一任的毁灭者如果说有特别的话,那就是实在太过孱弱了,维持那副身体的时间太短了,即使是靠匕首主动的‘替换’也只有不到20秒的时间,一个小小的松懈或是惊讶就回到原形,连之前淡淡的期待也化为了泡影般的失望,蕾卡蒂·帕鲁利欧·诺,难道你留下的,就只是让接下来的毁灭者变的更容易讨伐吗?

算了,再深究也毫无意义,那就为第四任毁灭者的闹剧拉下帷幕吧。

白皙的指尖凭空一点,淡蓝色铭文组成的阵法浮现,深紫色的魔力急速汇聚。

“永别了,毁灭者啊,就当是我最后的同情,不会再给你再多的痛苦了,你的生命,除了死亡之外,没有意义哦。”

成为了一个赣南橙大小的魔力团,指向金江源的头颅,飞去……

你的生命,除了死亡之外,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没有意义没有意义没有意义没有意义没有意义,没有意义????

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呢?

一道如风铃般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成为定格,无数的画面在我脑海中闪过。

从最初的那个问题开始,我与那个少女邂逅了。

凭着一股子蛮劲吼出的天真幼稚的答案之后,我确信自己做到了,将她从崩溃的悬崖边拽回来的事情。

那个时候,在叶行正的面前,面对执剑者无力反抗的自己,是她,毫不犹豫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我已经决定不再被你们所定义的世界打败了,我有着决定无法舍弃的愿望,生命是更加美好的东西,绝不是毫无意义的玩笑,哪怕这个愿望顽劣,幼稚,我也要沿着我所决定的道路摸索下去!

我被她拯救了,然而连感谢的话语都来不及说,事态却如暴风雨一般让人应接不暇。

我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呢?到底为什么,给我记起来啊。

金江源先生啊。我期望所有人幸福的愿望可能,不,一定是虚假的,我仅仅是期望他人都能在我面前展露笑容罢了,因为这样,我就不会是一个人了,不会孤单,也不会寂寞,这种程度的自私,到底能不能被原谅呢?

她到底经历过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啊,想要幸福,渴望不孤单的愿望,怎么可能是自私的呢?

但是即使如此,我依旧无法忍受,失去亲人的感受啊,我没有一个人走下去的勇气,弄到最后,我只是一个自私的爱哭鬼罢了。

不对!我那个时候要否决的时候到底想说些什么呢?

别骗自己了啊!我那个时候根本什么都讲不出啊,如江郎才尽般只能说违心的奉承,我想告诉她什么?我到底想做什么,才听从了克米儿·德赫的话语来到这里的?

没错,我想颠覆的是她否定的想法,没有意义这种事,绝对不能认同,因为一旦认同了,就真的什么意义都没有了啊!

我想要告诉她,用行动高声地回应她,在这里倒下算什么啊!

只有这一点,我绝对不能退让。

一度化为灰烬的信念靠那点点滴滴的火星重燃,我站直弯曲的脚跟,连自己都知道为什么的,奋力甩出没有受到拘束的左手。

“呶啊啊啊啊啊!”发出了仿佛将自己的灵魂注入般的呐喊。

随着手腕处发出的微弱的热量,我的前方出现了长宽约半米,闪烁着细微磷光的屏障。

深紫色的魔力团与之发生碰撞,随后,脆弱的屏障在维持了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后就土崩瓦解,魔力团在下一个瞬间与我擦身而过。

“哈,啊——”视野开始旋转,我的身体像是不堪重负一般向前倾倒,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智慧’第一次露出的,惊诧的神情。

“刚才的是……‘艾瓦古拉’吗?”‘智慧’深紫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倒下的少年的身影,“我确实记得,他是‘艾瓦古拉’契约的时候,被反噬杀死才觉醒成为毁灭者的吧?毋庸置疑那是失败的才对啊,可是为什么自己寻觅多时的碎片会在他的体内呢?失败的契约是不可能引发出‘守护者’的啊?”

失败的契约不可能会如此,甚至‘艾瓦古拉’不可能会继续停留在他的体内,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了吗,他的契约成功了?

是他与阿斯迈卡之力的相性好到能与通往最终道路的‘钥匙’契约的程度吗?不可能,若是如此自己早就发现了啊?

突然,一个从未想到的可能性在她深紫色的眼眸中一闪而过。将手放在了昏厥过去的金江源而上……

“呵呵呵……”‘智慧’露出了宛若天界的银铃敲响般的笑声。哎呀哎呀,这可真是了不得啊,‘智慧’像是思考着什么似的将手指抵在唇边,同时阖上眼睑,轻轻地拨弄起那紫绀色的发丝。

“峰回路转了啊,这可真是的……”

……

我,正舒服地打着盹。

仿佛沐浴在飒爽晴日拂面而来的风中体验那和煦阳光的温暖。

通过肌肤感受到的全部气息都透露着温和的氛围。

特别是脑后那柔软切充满弹性的触感,比最高级套房里的天鹅绒枕头更让我难以忘怀。

想睡觉,想一直被这感觉拥抱着。

(……)

轻轻地,头发被抚摸着,被触碰到额头的纤细手指弄的好痒。

温柔的手法,让人安心。

我有些留恋不舍地睁开了眼睛。

朦朦胧胧映入眼帘的轮廓,條地停下了动作。

“早上好啊,睡的舒服吗?”

那个人以通彻的嗓音回应了我。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渐渐显现出那柔美的身体线条。

最初成像的是要炫目的紫绀色的发丝,接着是恍若女神般的面容。

最后是比发色更为深邃迷人的紫晶色瞳孔。

脑袋彻底清醒了,彻底的。

但是时间依旧停滞不动,我维持着枕着她的大腿的姿势,凝望着俯视着我的这个人的脸。

仿佛浑身的血液冻结一般,然而在我采取下一步动作之前。

“乱动的话就把你脑袋拧下来哦。”

我就像从冷藏室里取出来的对虾一样顿时僵直,同时用眼睛的余光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不是先前的大厅,也不是那诡异的回廊。

这应该是一个,灯光昏暗的,卧室?

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呢,先不提那像是华盖般的顶棚和垂下的窗帘,那仿佛能将我吸进去一般的柔软的棉花垫无一不在向我透露一个消息,我在一张床上,而且还是张不小的床上。

我在,一张床上,和她?

我盯着向我发出恐吓的女子,她依旧带着仿佛很享受般的笑容吊起了嘴角。

身上穿着的是那件有些暴露的礼服,是因为蹲坐的关系吗,那件宽松的礼服像是要落下来般下滑了半寸,裸露的乳白色肌肤搭配着那挑逗般的微笑显的格外煽情。

脑袋后面好柔软,好温暖啊,那雪一般晶莹的肌肤看上去好光滑啊,好想摸一下啊。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感受到面部温度急剧上升的自己,我拼命在内心嘶吼着。

对说着要把我头拧下来的人我在害羞些什么啊,说那些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人的脑袋绝对是被82路汽车的车门夹过的吧!

但是啊,她的美就是这般惊艳,美到即使脑中这般告诫自己视线依旧不愿挪开半步,我就这般被迷的失神,直至她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虽然很想再享受你这么有趣的表情,但可惜时间不等人,让我们快一些进入正题吧。”

与之前不同的,如一股山间溪水般清澈,平静的声音。

她冰凉的手像是想为我降温一样来回抚摸我滚烫的面颊,原本应该是适得其反的动作却像是有魔力一般让我取回了像是阔别已久的冷静。

“让我来为你分析一下你现在的情况吧,你的存在是一个灾厄,你如果不死的话这片维度就会面临毁灭的结局,以这一点来看的话,只要是这片维度间想要高枕无忧的家伙都会想让你去死,来保全自己与所有人的安定,而现在达到这目的的最好方法是我把你拘束起来送到执剑者那不上一剑这件事情就轻松收尾了,本应该是如此的。”

‘智慧’露出了甜美的笑容,“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发现了以前被忽视的可能性,那就是毁灭者可能是这片维度间与阿斯迈卡之力最为合适的人啊。”

我双眼中露出的迷惘的光芒。

“再让我们来分析一下,‘零式反制’这个特性吧,这确实是仿佛可以重置一切的不可思议的魔法,但是啊,那真的是重置一切吗?你的记忆,你的疲劳,之前的痛楚在大脑皮层所留下的余波,这种种主观的一切其实还是保留完好的吧?对,包括与阿斯迈卡之力的契约的进程在内,全部没有被重置。”

契约的进程?

“没错,就像你之前冒然向‘艾瓦古拉’出手一样,那一次你毫无疑问是死了,抵制不住它的暴动死了,然后觉醒成为了毁灭者,但是啊在‘零式反制’发生之后,那份契约的进程没有重归于零而是继续进行了下去,对,虽然相性很差,但你确实成为了‘艾瓦古拉’的拥有者。”

“成为我的契约者吧。”

‘智慧’像是顺理成章一般道出了她的要求。

“你没有多余的选择,如果你真的有想要活下去的意愿的话,就成为阿斯迈卡之力的契约者吧。”

……

“你的反应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没多久之前我还亲手将你虐杀了这么多次,有疑问也是很正常的。”

“那么让我继续再说几句,我想你成为吾之契约者的理由。”‘智慧’将修长的食指举起,“第一,毁灭者到现在为止已经是第四任了,也就是说即使已经结束了三任,但是这份存在依旧源源不断的出现,将之终结抹杀仅仅是权宜之计,没有人知道下一任毁灭者会是什么样,万一出现连执剑者都抑制不了的毁灭者那又怎么办呢?现在这种情况像是在悬崖上走钢丝一样,只要有一丝的变动,便会铸成无法挽回的结果,身为赌注的砝码太过沉重,我们赌不起。所以,要做并非一味的终结,而是要让这份存在以一种可以接受的稳定持续下去,这是客观理性的原因。”

“第二,在你之前,第三忍毁灭者实在是太特殊了,特殊到我们曾一度认为毁灭者的事件会就此终结,特殊到让人不禁感慨奇迹真的存在,但是啊,她依旧失败了,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一次的失败让我们潜意识地认为这条路是走不通的,所以对于你的处理就变成了最简洁明了的方式,可是啊,我不相信,那个女人会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到就悄然离去,就把这当成我的任性也好,我认为你的身上存在着还没有发现的秘密,被隐藏的秘密,这是我主观感性的原因。”

“还有第三点,”深紫色的瞳孔像是被点燃了一般流露出热烈的视线,“我自身渴望着一位契约者,如你所知,第一份阿斯迈卡之力从某种意义而言是个残次品,没人可以承受的了这份过激的力量,但是啊,从诞生的那一刻起这便是我的使命,我的一切,我一刻不断寻觅寻觅寻觅,经历了无法用时间来计量的岁月,但这种饥渴般的感觉却一刻也不曾停止,甚至愈发强烈,啊啊啊,已经忍受不了了,好想拥有契约者啊,好像鉴证那最后的光辉啊,这是我最为真切的理由,来自本能的悸动。”

注视着那宛若沉醉一般的女子,我无法怀疑那高亢的声音,那仿佛着魔力的紫晶色瞳孔再次与我的视线相交,‘智慧’问出了最后的话语。

“那么,答案呢?”

“……姑且问一下,如果我拒绝的话,我会怎么样呢?”

“将拒绝了我第一次的你狠狠地蹂躏到解气为止,再将只剩半口气的你塞到装沙丁鱼的罐头了像扔垃圾一样地丢给执剑者。”

‘智慧’露出小恶魔般的微笑,毫不犹豫的回答。

到底怎么样才能将人留着半口气塞进沙丁鱼罐头啊!而且为什么是半口气而不是一口气啊!你那崎岖的审美观是怎么来的啊!不要说什么第一次这种让人误解的话啊啊啊啊啊!

“嗯哼,不要再迷惘了,你还有没有完成必须亲自去做的事情吧,如果真的有的话,不管怎样难看,先从执剑者的手里活下来再说。”

像是从头就看穿了我一样,‘智慧’抛出了我无法拒绝的理由。

说的也是啊,我轻轻闭上双眼,那种明明相识不久却异常熟悉的面容浮现在我脑海中,绝对要告诉她,抱着这样的信念,我再次张开眼。

“请让我成为阿斯迈卡之力的契约者吧!”

不带任何一丝多余的动作,她缓缓地站起身,走下床,以左手搭住右肩,右手搭住左肩的姿势将双臂环抱在胸前,就这样单膝跪地,仰视着不知该做出什么样表情的我,银铃般的嗓音以仿佛宣誓般的庄严响起,“吾,‘法尔琉斯’,承认汝为阿斯迈卡之力的契约者,从此时,从此刻起,吾与汝的命运相连,让吾等一起在名为永恒的不归路上结伴而行吧。”

婀娜的身姿优雅地起身,那绝美的容颜此刻更令我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震撼。

那是我永远无法忘怀的美丽。

不,或者用美丽一词亦是对她的一种玷污吧。

即使再雍容华贵的词藻也无法精确描绘她那绝世的气质。

即使再才华横溢的诗人也无法提笔撰写她那卓越的风采。

没错,没有一句话能超越她一开始给自己的定义。

对,她是那样说的:

紫色,可是一种高贵的颜色噢。

薰衣草色的长发如瀑布般自她的肩膀垂至腰际,再倾泻至脚后跟。

白皙的肌肤映衬着那紫绀色虹膜中如紫水晶般闪耀着的瞳孔。

没有累赘的装饰品却更能突显她那夺人心魄的神秘般的绚烂。

她一步一步的靠近我,绽放出了迄今为止我见过的最,最美丽的笑容。

“把我,铭刻到你的灵魂之中去吧。”

红润的樱唇突然将最后的间距跨越,我只感觉到口腔之中闯进了一个湿润柔软的物体,随后,意识再一次离我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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